颜查散交代了唐氏的事,转身一边望外走,一边嘴中念叨:“今儿怎没见易师爷来衙门里?”一路上,白玉堂都不曾怎么讲话。身后不见了颜查散,陆采莼这才一步跨上前,伸手牵住了他,快步走到他身边,手上攥紧了,仰脸望白玉堂弯起嘴角一笑:“五哥……你不会生气了罢?”一个栗暴敲在她额头上,白玉堂忍俊不禁,道:“真是怕了你。”替陆白二人开门的是阿锦。进到唐氏屋内,绕过屏风,见她正坐在榻上,手中拿着一张信笺,另一只手正抹着眼泪。见陆白二人前来,唐氏忙立起身,把信送到陆采莼面前,道:“夫人娘家回信了,陆姑娘你瞧瞧。”陆采莼接过信,飞快地扫了一眼,大概知道是那边报平安,兼有催唐大娘赶紧把阿锦带回去云云的话。白玉堂想了一遭,问道:“竟回信回得这么快么?这才不过几日?”唐氏道:“许是马快,夫人娘家离凤台不远,若是快马,两昼夜来回——似也不难。”她面上流露出欣喜之色,显然是在喜自己能早日离开凤台县。既然唐氏如此讲了,陆白二人便不再追问。陆采莼道:“愈早动身愈好,不若明儿我便送大娘与阿锦回扈夫人娘家去罢。”唐氏颔首道:“奴家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又要劳烦陆姑娘一趟了。”陆采莼连连摆手:“不麻烦。”白玉堂略一想,既然那边离凤台并不远,陆采莼此行也算轻便,他便也不担心,只道:“我留在凤台县,以免颜公子身边无人。顺便也各处暗访襄阳之事。”陆采莼想了想,道:“这样正好。”余下半日,陆采莼先是去了驿站,向庞煜梅鹤道了自己要远行的事,暂不能向梅鹤学琴了,这才回来陪着唐氏收拾行李。到了第二日,临走时,陆采莼把碧桃想留在县中的话向颜查散交待了,颜查散应许下来。门前泊着载人的牛车,陆采莼扶唐氏与阿锦上车,待他们在车舆里坐稳,自己才转到车前,脚一蹬,纵身跃上驭位。白玉堂走到她身边,嘱咐道:“诸事小心。”陆采莼笑道:“五哥放心罢,送人的小事我还应付得过来——此前不是还送过碧桃么,不也平安一个来回?”驾着牛车,渐渐出了市坊,上了官道。天阔云低,地广树矮,唐氏揭开了芦帘,静静凝望着窗外的景色。清风吹拂,悲凉从心头升起,她紧紧搂住了坐在一旁的阿锦,下颌轻轻搁在他头顶上,声音低得只有她和阿锦听见:“锦儿,阿娘一定能护住你的。”牛车歇在了路边的驿站旁,那天已眼见的黑了。前几日秋雨下个不停,直到今日,那穹顶上的阴云还未散开,不知甚么时候又会下起雨来。把颜查散的手谕交给驿长,陆采莼把唐氏和阿锦从牛车上接下来,送他们回房中安置。本来是打算三个人住,进了房中,却见不小的里屋中,只摆了一张窄床。驿长问道:“三位若是同住一间,恐怕这榻忒小了。”陆采莼问道:“可否从另外的屋子中再搬一张床榻进来。他们二人独睡一间,我这心中还是不甚踏实。”驿长不讲话,却也不动,显然是颇为不情愿。唐氏见驿长的面色不妙,便对陆采莼道:“陆姑娘,此事也不必强求。”陆采莼见状,也不好硬留,便对唐氏道:“大娘,你带阿锦住这屋,我住你们边上那屋。有事来寻我便是。”驿站除了寥寥几个驿臣之外,便只有陆采莼三人。用过晚饭后,各人回屋中安歇。夜来风雨声,似泼似倾。窗外听见都是急促的雨声,泼泼地溅在屋檐下,风尖锐地刮过窗棂,便是人躲在屋内,也听得出风声里刺骨的寒凉。夜色浓如墨,便是点一豆灯,也只能瞧见一隅的情状。陆采莼已和衣半卧进了被褥了,脸侧过去,吹灭了灯烛。她阖上双眼,在窗外嘈杂声响中,渐渐陷入沉睡。整个驿站陷入阒寂和黑暗中,只有风雨还在摇动檐下的铁马。梦中不知时辰。忽然,一声高拔的尖叫划破了夜色与雨幕。陆采莼猛然从梦中惊醒,侧耳细听时,那一声尖叫已湮灭,只余风吹雨潇潇。她手探上枕边,把住鱼影刀在手中。手一揭,掀开了被褥。她翻身下床,快步奔到门前,抬开门闩,正想拉开门,却发现如何也拉扯不开。陆采莼心说不好,手把住门上凸起,着力猛地摇晃了一阵,门外哗啦啦响起的都是铁链之声,竟是有人用锁链将门封住了。她脑中霎时想起的便是唐氏和阿锦。陆采莼咬牙,掣出鱼影刀,从门缝中卡出去,抬刀猛劈那锁链。幸得鱼影刀削铁如泥,片刻那铁链便哐啷一声断裂,哗啦啦砸在地上。陆采莼急忙扯开门,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