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姐儿被王书淮抱了一路,很快与爹爹亲昵了,下车时忍不住抱着爹爹亲了一口。黏糊糊的口水粘在他面颊。谢云初担心地看着王书淮,生怕他像最开始那般嫌弃女儿,手绢都已经递了过去,王书淮接过轻轻擦了擦,眉目却是欣然而宠溺的,“不妨事。”一家人在谢家玩耍,至晚方归。明夫人自然是盛情款待,又念着小外孙女节完整章节』()一日江夫人来闺房探望女儿,见女儿神不守舍倚在窗口思春,不由敲了她一记,“你最近怎么了?你爹爹问你话你也爱答不理,绣花习书也不上心。”江采如嘟起一张红艳艳的翘嘴,一把扑入江夫人怀里,“娘,女儿前两日在街上偶遇了一公子,生得绝色倾城,女儿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气质这般好的男子,实在是喜欢。”江家家风并不古板,少女慕艾是得到准许的,江夫人听了女儿这番话,猜到端倪,“没打听到家世出身,故而在此懊恼?”“可不是嘛!”江夫人将女儿从怀里拉出来,“别急,慢慢找,你长姐联姻嫁去京城,算是为了家族牺牲了自己,你爹爹许诺让你自个儿挑如意郎君,只要人品过得硬,家世过得去,你爹爹不会为难的。”得到母亲准许,江采如心中石头落地,“娘亲这么说,爹爹再无二话,爹爹一向最听娘亲的了。”江夫人笑而不语。江采如盯着江夫人那张绝艳的脸有些失神,“娘,您都四十多了,还这般好看,难怪您当年被称为金陵第一美人。”江夫人抚了抚面颊,“老了,说什么玩笑话。”母女俩说了片刻话,一婆子过来禀道,“太太,老爷派人回来递话,说是晚上有贵客来访,请您预备着。”江夫人雍容颔首,“告诉他,我知道了。”这是王书淮第一次主动登总督府的大门。是时候撬一撬江澄这块铁板。先前江南豪族面对王书淮来势汹汹,纷纷来寻江澄庇护,如今丈量田地遇到阻碍,王书淮也主动来找江澄,只要江澄还是江南总督一日,他就回避不脱。现在双方僵持不下,想要破局,唯有拿下江澄。酉时三刻,王书淮踏着暮色进了江府,与此同时他还携了一份厚礼捎给江澄。“听闻总督夫人极擅书法,犹爱先祖献之的字,这是淮珍藏的一幅《鸭头丸帖》,是献之先祖一笔书的杰作,赠予尊夫人。”江澄闻言登时便怔住了。江夫人才貌双全,名动金陵,江澄早年苦求她不得,后来因缘际会相逢,江澄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得夫人欢心,而其中王献之的半片书法功不可没。仅仅是半片书法,便得了夫人首肯,眼前这王书淮赠的是王献之全贴。
江澄是个粗人,不大懂得这些诗情画意,但夫人喜欢,必定是珍宝。起先怀疑是否为真迹,转念一忖,那王书淮出身琅琊王氏,可不就是王献之的后人么。这么一来,江澄看王书淮的眼神变得复杂了。他的来意,江澄心知肚明,可盛情难却。江澄沉沉叹了一口气,长袖一比,“允之请上座。”()待坐定喝茶,又吩咐侍女道,“去请夫人,就说有贵客到,哦,对了,也将二小姐唤来见客。”那头江夫人听闻王书淮携王献之宝帖登门,脸色不由郑重,江采如跟在她身侧,鄙夷不休,“一定是哪来的赝品弄来充数。”江夫人一改往日温和,蹙眉责道,“放肆,待会见了人可不许这么说,你可知他是何人,他是王献之的后人,王献之父子的真迹,只有王家人手里有。”江夫人脚步不由加快,从后廊进了前厅,绕过耀眼的翡翠云纹座屏,立即露出一脸雍容大气的笑来,“王公子驾到,有失远迎。”王书淮侧眸看到江夫人,第一眼是愣了下,只是他这人城府极深,那抹惊异很快被压在心底,连忙朝江夫人施礼,“允之拜见江夫人。”江采如随后提着裙摆不情不愿绕了出来,待对上王书淮那张脸,整一人跟被雷劈了一样,“是你?”江澄看着女儿,江夫人看着王书淮,夫妇俩又交换了个眼色。江澄错愕问,“你们俩相识?”“我当然认识他啦。”“不曾见过。”两人异口同声。江采如娇嗔委屈地看着王书淮,细眉快蹙成一团。王书淮不习惯跟陌生女子这般亲近,又见那女子一双眼钉在他身上,十分反感,神色间明显冷淡下来。江澄何等人物,察觉他神色变化,立即寻了个借口打发女儿,请江夫人坐下陪客。不一会仆从上菜,江夫人与王书淮谈起王献之的书帖,江夫人察觉这个年轻人,学识渊博,侃侃而谈,而且奉承得不动声色,又生得这样的好相貌,很难不心动,她给江澄使眼色。江澄明白妻子和女儿都看上了王书淮。于是借着喝酒的空档,问道,“书淮今年方才及冠,家中可娶妻了?”王书淮含笑回,“家有贤妻,还有一女快满周岁。”眉梢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柔情。江澄脸上的失落几乎要掩饰不住。“哦哦”连叹了几声,差点接不住话茬。还是江夫人看得开,既然娶了妻,便是无缘。屏风后面的江采如捂着嘴哭着跑回了后院。王书淮今夜与江澄相谈甚欢,那份厚礼也着实送到了江澄和江夫人的心坎上,江澄答应好好思量丈量土地一事。回了府,王书淮便问京城可来家书。明贵暗自撇嘴,还为上回撂下他的事记仇,可谁叫他是奴仆呢,还是老老实实把攒下的两封家书一齐给了王书淮。这次离京,王书淮吩咐齐伟每三日一封家书。故而这阵子,他只要闲下来,便将齐伟的家书掏出来一封封瞧,珂姐儿的成长是显而易见的,今日又多走了几步,哪日又小跑着被什么绊倒了,零零散散的琐碎,他看得入神,甚至吐字越发清晰,谢云初都能模模糊糊辨别她的意思。“吃吃要吃吃”谢云初写出这几个字的时候,王书淮都能想象女儿的模样。为了避免孩子叫旁人爹爹,王书淮不顾颜面,请画师给自己画了一幅像,捎回京城,并在信里写明,让谢云初每日给珂儿瞧一瞧,让孩子对着画像喊爹爹,以防再次认错人。谢云初收到那幅画像时,差点没扔出去。这厮莫不是那根筋搭错了吧。若听他的挂在春景堂,旁人还以为她多惦记丈夫呢。虽说如此,认错爹爹这事可不许再犯,于是每日夜里掐着了孩子睡觉的点,将画像挂出来让珂儿认一认爹。王书淮在信里主动提到办作坊的事,他发现只要他提到正事,谢云初会给他回信,如此这一月来,夫妻俩有来有往,王书淮一手捏着谢云初亲笔书信,一手把玩着鬼工球,神色柔和得如同笼了一层轻纱。目光在谢云初最后落款“云初”二字上落了落,缓缓合上。十一月初三是个吉日,王家定了这一日与刘家过定。这回刘琦亮顺顺利利回了京城,亲自带着儿子来王家下聘。席间喝了不少酒,话匣子敞开,说起了王书淮在江南的糗事。“书淮在江南深受姑娘追捧,我回京的前一日,江南总督的夫人在秦淮河附近举办赏花宴,你们猜怎么着,一群少女围着书淮扔花掷帕”谢云初在席间坐着,缓缓眯起了眼。刘夫人见丈夫满嘴跑风,连忙扯了扯他衣襟,刘琦亮打了个酒隔,恍然不觉。二老爷看了一眼儿媳妇的脸色,神色不悦道,“书淮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他有妻有女,怎么可能去外头沾花惹草。”刘琦亮带着醉意摆摆手,“倒不是书淮招惹人家,实在是他相貌过于出众,又是当朝状元郎,姑娘们爱慕不已,明知他有妻室,依旧前赴后继示好,好几家豪族甚至放话,只要书淮肯纳他们家的女儿为贵妾,便答应配合丈量田地”琅琊王氏是当世第一高门,嫁给王家嫡长孙为妾,对于许多江南商贾豪族来说,不算丢脸。何况王书淮能耐有目共睹,谁也不想错过这块香饽饽。深冬的寒风跟刀子似的一阵一阵扑面而来,林嬷嬷与春祺一左一右扶着谢云初回了春景堂,谢云初这位正主尚且还没说什么,林嬷嬷急得嗓眼冒火,“姑娘,绝对不能坐视姑爷在江南纳妾,您不在姑爷身边,就那么任由那些女人进了门,她们将来还不知道多嚣张,若再生个一儿半女,那您便无立足之地了。”春祺心里也很乱,却还是对王书淮抱有一线希望,安慰谢云初道,“姑娘,您别太担心了,二爷一向重规矩,您还没有嫡子,他不可能纳妾。”谢云初没有林嬷嬷那么焦急,也不会像春祺这般天真,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回到春景堂,屋子里烧了地龙,春祺帮着她褪去身上那件大红羽纱缎面披锦,她净了手在桌案旁坐了下来,纤细的玉指轻轻敲打着桌案,看着对面男人那幅挂像,暗自思量。前世这段时日,国公爷病逝,王书淮回京守孝,与长公主斗得风起云涌,哪有什么心思纳妾,当时正值丧期,他也不可能纳妾。但今生不一样。王书淮此人一贯利益向先,他眼里只有嫡长孙的责任,只有朝堂博弈,为了大局着想,让他纳几名贵妾回府是极有可能的事,若非如此,他前世也不可能在她还没咽气的时候开始思量续弦的人选。前世她万事信任王书淮,信任婆母妯娌小姑子,后来是个什么结局?今生她绝不会犯傻。林嬷嬷一面吩咐春祺去给谢云初煮参汤,一面坐在锦杌与谢云初参详主意,见她神色分外平静,心里越发没底,“姑娘,您想到法子吗?”“法子倒是有一个。”谢云初能接受王书淮纳妾,却不能接受不经过她准许纳妾,更不能接受他纳豪门贵族的妾,那些妾室一个个心比天高,必定与她争长论短,她宁可和离,也不愿替王书淮收拾烂摊子。留着功夫多挣些银子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