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然提剑,踩在触目惊心的血花上,身轻如燕,步步生莲。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我的思绪散乱地溯流而上,又不合时宜地放空了去。在万物生长的时节,我和他都陷入风流云散的死寂。
风停,云停,舟不停。
沉默呵沉默,不在沉默中山止川行,就是在沉默中风禾尽起。
张怀民和我近乎是同时开口,把我们间隔的距离吹的好远。
“为什么不躲?”“为什么去接?”
我们皆是一愣,继而重蹈覆辙。
“为什么要躲?”“为什么不接?”
风者,天地之气,溥畅而至,不择贵贱高下而加焉。
我和他,明明不过对峙而立,却仿若彼此拉扯,既怀傲慢,又握偏见。
颊旁青丝隐去了眼底的隐忍,衣衫凌乱翩跹,我咬住了下唇,他皱起了眉间。
“我不疼”还是我拾起了话头,淡淡道。
他却罕见的疾言令色道。
“你知不知道那一夺刀极其凶险!稍有不慎,你如何对我交代?你要我不拿你作弃子,好,我答应了你,可你却分毫不爱惜自己,如若手废于此,你此生戎马便是戏言。栽在此处,你可心甘?”
连珠炮般的质问下,我只是侧身冷眼。
“我只知道,我在一刻,你就死不了。”
“呵。”张怀民轻笑一声,用力掰过我的下巴,强硬地逼我正视他。
“要对我拔刀相见的是你,半途而悔的也是你。裴林自小随从我,尚且没有这么出格,很好,你赌赢了。”
我没想过他会给我台阶下,错愕地看着他,张嘴欲言,却嗫嚅半天吐不出一个音节。
他低低地叹息着,顺手解下黑面金织鹤氅,披在了我略显单薄的狐裘袄上。
“天寒得厉害,是我疏漏了,这几日我便布置下去。你先将就着披我的吧。”
说完,又撕开那不菲的锦袍一角,心疼而轻柔地包扎了我血色浸染的双手。
苦涩漫生,我抿了抿唇,不忍道。
“殿下,今日是我意气用事了,这情分,算我欠你的。”
他诧然回首,好笑道。
“钟离,受伤在你,我不该激你,其实你还没说出口的那一刻,我已经应了。”
苦涩一分一秒地扩大,我真是该死,他若真不愿包容我,何苦与我周旋?
况且,他句句属实,他是一呼百应的太子,举瑾国上下都捧不过来的天之骄子。而我,血脉不纯,边事时起,又是苏府按废棋出则大吉的庶女,孑然一身,即便是销声匿迹,恐怕也无人问津。
这样悬殊的地位和权势的对弈,他仍然一笑置之,抵挡所有的流言蜚语,一言不发地收下了明面上身涉苏府的我,哪怕寒了公子圈里不少追随者的心,并与裴林几近平起平坐。
而我呢,知恩图报了吗?忠心可鉴了吗?还是,穿着他从不吝啬的华服,持执他费心打来的钟离刀,反目成仇地,刀指他处呢?
血液无声无息地干涸,洇开绸段,我却浑然不觉。微风鼓浪,水石相搏,有窾坎镗鞳之声,噌吰如钟鼓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