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许言坐在床上纠结了半天,眼见着那袋液体又下去一点,实在是觉得膀胱快要爆炸了。终于挪下地来,用左手把输液袋从架子上取下来。
隔壁床的大爷已经睡着了,他的倒霉儿子逃出生天,短暂的获得了打游戏的闲暇。余光看见白许言有些艰难地擎着袋子,抽空把眼睛从屏幕上挪开,低声问:“要帮忙吗?”
这大爷到处找茬,儿子倒是个乐于助人的。
白许言犹豫了一秒,摇摇头。陪着去也只能帮他举到厕所门口,但真正的问题是隔间里面呢。就算是里面真的没有挂钩,他也不可能把人叫进来帮忙。
那又何必平白折腾别人呢。
倒霉儿子见他拒绝,仍有些不好意思,想说点什么。却看到屏幕上英雄快要死了,暗骂声“卧槽”,一通操作再抬头,白许言已经挪出去了。
提着输液袋,他穿过走廊。七点多钟的医院,门诊大厅终于安静下来,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孤孤单单地回响。
他走进厕所,隔板上粘着挂钩,白许言松口气,把袋子挂上去,开闸放水。
等解决完最紧急的事情才意识到问题所在:他一只手只能平举,光靠另一只左手实在很难把裤子穿好。
折腾好一阵子终于提上裤子,到底跑了针。
再出门,寂静的走廊里多了一伙儿人在吵架。孩子病了,一家五六口呼呼啦啦全到医院。彼此埋怨,彼此指责,彼此抱在一起哭,声势浩大。
白许言的手越来越痛,顾不上看热闹听他们为什么吵架,走到护士台求助,这么几步路的功夫,手背上已经鼓起很大一个包。
护士还是之前来关照他的那位,小小地惊呼了一声,赶紧给他拔针。针头带出一串儿血珠,白许言用另一只手很用力地按住棉花,看看袋子里所剩无几的液体:“剩下的算了吧。”
护士嘱咐他:“多按一会儿,”又用有些怜惜的语气问:“你上厕所怎么不叫我们呢?”
白许言没说话,她又问:“刚刚陪你来的,是你哥哥吗?他人呢?”
白许言摇头:“不是,他是……”
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同别人介绍魏闻声,沉默半晌:“我的一个客户,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护士挺惊讶:“霍,这么好的客户,还送你来医院呢。”
白许言点点头:“嗯,他人很好。”
护士问:“他……知道你有这病吗?”
“不知道。”
“也是,要么也不敢把你一个人放在医院里。”护士叹气,又用那种关切混着同情的目光看着白许言。
白许言用力压着伤口,钝痛越发强烈:“没关系的。”
这病尚且不至于让人失能,很长时间以来,他一个人也觉得自己有没什么不能做的事情。魏闻声的出现是个意外,魏闻声肯送他来医院更是意外。虽然他短短二十九年人生中已经充满了意外,但他终究是不能依靠意外活着的。
这样想着,白许言和护士道谢离开医院,临走不忘把馄饨汤扔掉。
夜凉了,空气里都是沉甸甸地水汽。他从医院出来,打了个哆嗦。用输过大量冰冷液体的右手手掌贴着热度仅存的馄饨汤碗,下意识地摩挲着,像是在寒夜里握着什么人的手。
塑料袋表面沾着油污,滑腻腻的,然而他不愿意放开。白许言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好像在贪恋着谁的温存,手中温热的塑料碗忽然变成烫手的山芋。他松开右手,左手提着塑料袋,急于找个地方把它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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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个客户()
却偏偏街边上垃圾桶很少,他左右跑了几步,出租车已经来了,司机催他上车。
无奈只好拎着汤碗上车,担心把油蹭到什么地方,还是用手捧着。在拥堵的车流中,热汤在他掌心一点一点的冷却,直到和他的体温没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