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看到姬昌脸色不好,似乎昏了过去,王筀鵀想到他现在是快要死的人了,担心他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一口气上不来,真的死在她的面前,从而给自己带来麻烦,所以赶忙调动法力,一个春风化雨术对着他施展了过去,见姬昌的面色好转,确认他死不了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姬昌从半昏半醒中彻底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清楚地看到了王筀鵀投过来的关切目光,感受着身体之前接受王筀鵀对他施展法术时同样的舒服感觉,想到自己昏过去之后,原本他以为这次昏过去自己就要去找阎王爷去报道了,没想到竟然还能醒过来,而且还是王筀鵀出手救的他。
这次不同之前王筀鵀对他的施法,之前王筀鵀明显是为了两人说话方便,所以才会对他施法,但是眼前这次,她却是确确实实的救了他一命。在昏死过去之后,姬昌能够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自己的魂魄有离体的迹象,是王筀鵀将他的命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他靠着床头坐好,清咳了一声,这才开口,语气中透着显而易见的意外的说道:“老朽本以为这次熬不过去了。按道理说,以姑娘的身份和立场,就算不盼着我早日归天,只怕对我的死也是喜闻乐见。没想到姑娘竟然会施法救我。看来是我估量错误,姑娘对我的生死似乎很是关切,只是不知道我姬昌活在这个世间,对姑娘又有什么好处?”
“侯爷想的太多了。”王筀鵀神色淡淡的说道:“不过,侯爷说对了一件事,有些事确实估量错误。我从来没有盼着侯爷早点死的念头,也没有想着让侯爷长命百岁的想法,说白了,侯爷你是生还是死,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王筀鵀哂笑道:“至于好处?我若说没有的话,恐怕侯爷未必会相信,但事实的确如此。侯爷其实应该很明白,我之所以出手救你,是因为不想让自己陷入麻烦之中。毕竟侯爷你若是在我面前,有了什么好歹,哪怕侯爷和我,都知道,和我无关,但是说不得最后就要和我扯上关系,成了背锅的。”
见姬昌张嘴欲言,似乎要反驳她,她忙抢在前面说道:“侯爷先别急着和我辩驳,只要沉下心来细细思量一下,以侯爷的聪明才智,就能明白我这话是什么意思了。”轻叹了一口气,“本来我这次偷偷潜入西伯侯府,悄无声息,无一人觉察,结果还不是没多久,就被侯爷你识破。西岐的奇能异士不知道有多少,虽然现在没有其他人知道我在侯爷的屋子里,但是我却无法保证,事后不会有人知道我曾经来过西伯侯府。因此,侯爷若是在我来的这段时间内出了什么事,哪怕我在来西伯侯府时,对府里的人和事不曾抱有一丝恶意,届时,真要出了事,我浑身上下就算是全都长满了嘴,恐怕也说不清。”
如果说,刚开始王筀鵀说的那些话,姬昌一时之间还未能反应过来,等他听了她后面说的一番话之后,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姬昌知道,虽然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成王败寇,只要西岐攻入朝歌,届时怎么为自家描补,抹黑殷商,诉说自家的不得已都可以。但是不管摆在明面上的那些理由是多么的冠冕堂皇,西岐和殷商是臣属关系,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是抹杀不了的。因此,这也就注定了西岐反商,在大义上,先天站不住脚,显得有些理不直气不壮。
如果能够想办法为自家反商,添上一个世人都能接受的理由,稍微弥补一下在大义上的缺失,西岐朝堂上,上至姬昌这个首脑,下至满朝文武官员,应该都是求之不得的。因此,如果西岐这边,知道有王筀鵀这样一位身处敌方势力的人,来到西岐,哪怕她来到这里,什么都没做,他们也会想法设法将她和西岐反商这事扯上关系。作为西伯侯,大半生的宦海生涯,一直沉浸政治权术之中,姬昌对这种手段并不陌生。所以,反应过来之后,他并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对,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王筀鵀竟然这么敏锐,早早的想到了这一点。
不管姬昌是想做殷商忠心耿耿的臣子,还是心里有让西岐取代殷商的念头,他都要对纣王的行事和脾气秉性有所研究才行。苏妲己作为将纣王迷惑得对其言听计从的妖后,姬昌自然也要对她的性格和行事手段大加揣摩。说句实话,苏妲己的行事风格,在姬昌的眼中实在是不够看,完全是个没脑子的主。若不是她将纣王牢牢的拢在手心中,迷得她说东,纣王绝不会向西,不然就她粗糙、直白、简单而又粗暴的手段,十个她也不是他的对手。尽管在他从被囚的羑里城回到了西岐之后,苏妲己比之前有了一些进步,但是在姬昌的眼中,不过是一百步和五十步的差别,苏妲己还差得远着呢。
在姬昌原来的想法中,王筀鵀和苏妲己、胡喜媚三姊妹中,最聪明的应该就是苏妲己这个大姐了。不然,她们也不会将她推出来,让她先入宫陪王伴驾,并事事以她为主导。但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尽管他是法分明,……远非苏妲己能比。
想到此,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抹庆幸,庆幸当初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不是由王筀鵀冒名顶替冀州侯苏护的女儿入宫,而是三妖中苏妲己这个做大姐的出头。他神色复杂的看着王筀鵀,叹道:“若非姑娘之前向我直陈了身份,我真不相信姑娘是妖怪。不管是言谈举止,还是其它方面,姑娘真的一点都不像妖怪。”
王筀鵀听出了姬昌话里的言外之意,也看到了他眼中的那一抹庆幸,心中不由得轻叹,就算她有百般机智,奈何天数不在殷商,纵使是她代替苏妲己呆在纣王身边也没用,周代商乃是天定之事,就算是圣人都无法逆天而行,更何况她。不过这话她不想和姬昌说,笑了一下,反问过去:“侯爷从头到尾见过几只妖怪?单凭道听途说,人间关于妖怪以讹传讹的一些传说,或者单凭我大姐和我的行事做法,就下此断语,侯爷不觉得有点以偏概全了吗?”
姬昌没有和她辩驳,点头承认错误,说道:“确实,是我说错话了。我的意思是你和你大姐并不怎么像。如果现在是你大姐站在我眼前,她就算不对我出手,也不会救我。至于我死在她眼前,是否会使她陷入麻烦之中,并且不利于殷商,她才不会去想那么长远。”
“人都会成长的,纵使我们身为妖怪,也一样。如果是侯爷当年入朝歌,被囚羑里城那个时候,大姐巴不得你早早死去,所以纵使不会出手害你,但是若是你遇到什么危险,她也不会去救你,不过现在吗,若是侯爷有事,被她碰到,她不会袖手旁观的。”王筀鵀将苏妲己这些年的改变说了出来。
“是吗?”姬昌似笑非笑的说道,脸上的神情分明是不相信她所说。不过他并没有就这个问题和王筀鵀深入聊下去的想法,因而转换话题,抬了抬手,看看自己的身体一眼,说道:“姑娘施法之后,我觉得身上很舒服,这破败的身体比以前要好多了。之前我忘了,这会儿赶紧补上,在此,我拜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王筀鵀侧了一下身,躲过姬昌的大礼,说道:“不用谢,小女子当不起侯爷这么大的礼。刚才我和侯爷已经说过了,我不过是怕侯爷你若是就这么死在了我的面前,带累了我,因此才再次施法。再者,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侯爷之所以能够缓过来,完全是因为侯爷还有寿数的缘故,所以我的法术才能奏效。侯爷你身上沉痼难愈,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无法为你延寿,救不了你的命。”
姬昌听了王筀鵀的实话,虽然心中不可避免的感到失望,但是病了这么久,对自己身体什么样心中也有个数,猜测自己命不久矣的他还是豁达的笑了一下,说道:“人的寿命乃是天定,我活到这把年纪,已经是高寿,不敢再贪心了。姑娘施法救我,虽然无法帮我延长寿命,但是这已经不错了。毕竟比起之前,我缠绵病榻,几乎不能动,什么都要靠别人要好多了。”
王筀鵀听出姬昌并不是和她客气,而是真心真意这么想,想到历史上为了求长生不老的众多修行者以及人间的王侯将相,微微点了一下头,叹道:“面对生死大事,侯爷竟然如此想得开,通透豁达淡然如斯,实在是令人佩服。”>r>
姬昌苦笑了一下,说道:“不敢当姑娘如此赞誉,因为面对死亡,我没有任何手段可以应对,无可奈何,所以实在是无法不通透,不豁达,不敢想不开呀。”不想就这一话题多做纠缠,话锋一转,说道:“迄今为止,姑娘还没有说出你到西伯侯府的目的。姑娘,不会是真的专门从找个千里迢迢的跑到西岐,冒着生命的危险,就为了看看我这个病弱的糟老头子吧?”
闻言王筀鵀眉毛轻挑,有些意外姬昌竟然又会问到这个问题,点头说道:“确实如此。不管侯爷信不信,我来西岐,潜入西伯侯府确实只是为了看看侯爷,并无其它目的。”
姬昌笑了笑,嘲弄的看着王筀鵀,说道:“并无其它目的?”不管是态度,还是语气中摆明了不相信王筀鵀所言。“姑娘说这话,不觉得心虚吗?你觉得在我们交谈了这么半天之后,还这么说,我会信吗?”
王筀鵀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好笑的看着姬昌,说道:“侯爷不会是以为之前我和你所说的那些关于人族圣人的事,是预先做过功课的吧?我若是说那不过是因为话赶话说到了那,而且我作为一个妖怪,活得时间也不算短,知道一些人族不知道的秘事也不足为奇,因此在和侯爷谈论的时候说了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姬昌捂着嘴咳了几声,靠在墙上闭目休息了好一会儿,有些气力不济的开口说道:“活得年岁长的妖族,知道一些人族不曾流传下来的秘事倒也正常。只是老朽虽然年老昏花,但是自认眼力还是有的,我虽不知道你们妖族是如何计算年岁的,但是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姑娘的年纪或许比我年长许多,不过若是按照你们妖族的来算,姑娘不同于我这个半截身子早已经入土的糟老头子,应该正处于青春妙龄,所以就算姑娘活得比较长,也至多不过千余年,并且之前生活的地方,就算不远离人烟,也是隔绝于世……”
“侯爷真是神猜!”王筀鵀目瞪口呆的看着姬昌,自信自己在他眼前露面之后,除了承认自己妖怪的身份,对其它的资料没有泄露一丝一毫,但是姬昌竟然全都猜中了,忍不住惊道:“早听说侯爷精通卜筮演算之道,没想到侯爷竟然神通至此,关于我的年纪和生活经历竟然一猜就猜个正着。我自认自从露面之后,并不曾泄露分毫,不知道侯爷是怎么猜出来的?”
姬昌脸上露出一个颇为自得的笑容,说道:“姑娘言谈举止很是沉稳,但是就凭你明知道西岐和朝歌这两方紧张的关系,依然不顾自己敌对的身份,单枪匹马跑到西岐来,并且不顾自身安危和被发现后会给朝歌带来的弊处,偷潜入我西伯侯府,就足以说明,姑娘年岁并不大,因为人只有在年轻气盛的时候,才会做出类似的举动。这样一来,推导出姑娘真正的年纪就很同意了。”
“至于推测出姑娘原本的生活环境,我并不是从姑娘的身上推测而来,而是由姑娘的大姐得出的这一结论。相比于姑娘身上,除了带着一些年轻人的意气之外,其他方面都和正常人一样,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但是姑娘的大姐,苏妲己则差姑娘多矣。从姑娘的二姐,后来被召进宫的胡喜媚身上,我发现,她依然无法和姑娘相比,反倒和苏妲己的情况类似。因此我猜测,姑娘原本应该和你大姐、二姐是一样的,大概是离开洞府之后,有了机缘,所以才会变得如此。”姬昌不仅将王筀鵀和苏妲己、胡喜媚的不同说了出来,并且还将这种变化的时间推测了出来。
听了他的话,王筀鵀没有说话。但是她这一态度,又何尝不是默认了姬昌的猜测。姬昌颔首,继续之前的话题,说道:“姑娘顶多不过千余岁的年纪,因此关于你之前对我所说的那些关于人族圣人的秘事,自然不可能是姑娘的亲身经历。姑娘也说,妖族有这方面的记载,但是我虽然不清楚妖族的事,不过从人族中,可以推导一二。”
顿了一下,说道:“自从文字诞生之后,人族中开始用文字记载人类的历史。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的人族都可以学习文字,也不意味着所有的人族都有资格去翻阅这些记载了人类历史的书籍。妖族的事,我不清楚,但是我觉得情况大概应该和人类这边差不多。所以姑娘向我说的关于那些人族中有关诸位圣人的事,不管姑娘是从妖族所藏的典籍中看来的,还是从哪里听来的,应该都费了一番功夫和气力。这些事原本和姑娘一介妖族毫不相关,若不是姑娘有心于此,又何必费劲巴力收集这些,并且还把它们记了下来?姑娘若是说你不是有意的,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王筀鵀被问得一时语结,答不上来姬昌的问话了。当时,这些事原本是北冥玄龟闲极无聊,以讲古的方式向她和孔宣、大鹏雕讲述的,不过是用来打发时间的故事罢了。但是孔宣和大鹏雕作为妖族,对人族的事都不感兴趣,因此一般都是听着听着就走神了,而她不仅听得津津有味,并且碰到感兴趣的,还向北冥玄龟详细的追问其中的细节。北冥玄龟对她的反应也感到奇怪,不过并没有深究。
在孔宣和大鹏雕这两只正宗的妖怪对比下,若说她无心,未免有些说不过去。这就好比,别看美国和天朝的百姓,大家生活在同一地球下,但是对美国内政感兴趣的,除了那些国家领导人,恐怕没有几人会去关注这个。所以姬昌的指责倒也并不是无的放矢。只不过他有一点猜错了,收集这些信息,并没有费王筀鵀多少气力和时间。
王筀鵀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若是对侯爷说,其实我只是轩辕黄帝飞升之后,以后的人族共主选拔中虽然皆事以德才兼备之人继位,但是之后的人族共主尽管仍然是由部落的人们共同推选出来的,可是不管怎么变,唯一没有变的,他们都是轩辕黄帝后代这一点没有变。唯一不同的他们是轩辕黄帝与其妻螺祖生的玄嚣和昌意这两个儿子的那一脉罢了,而感兴趣,因此不由自主的多关注一点。不知道侯爷你相信不相信?”
不等姬昌回答,她又说道:“在没有来到西岐之前,我并不知道侯爷你们这一脉的体内也留有轩辕黄帝的血,和大王那一脉一样,都是轩辕黄帝后代。而且其实我对你们西岐是否是轩辕黄帝后裔没有多大兴趣。因为是也好,不是也罢,都无法阻挡你们的取殷商而代之的野心。是轩辕黄帝的后裔,不过是给你们的野心再添一把柴罢了。刚才之所以和侯爷你说了许多关于被尊为圣人的人族共主的事,也不过是因为话题说到了那里,偏偏这些事又是我知道的,因此就说了出来,并没有其它的意思。若是侯爷觉得如果我有其它的意思的话,那就有吧,我无所谓。”
姬昌愤慨的看着王筀鵀,满脸悲愤的说道:“姑娘自从见到我之后,就一直口口声声说我西岐要取殷商而代之。姑娘还一直对我说,你此次来西岐,对西岐上下没有一丝恶意,原来就是这般没有恶意法,我今日倒是见识到了。想来这应该是这你们三姊妹商量好的,要对付我西岐,给我西岐扣上的罪名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大王本就对我西岐存有心结,而且以你们迷惑大王的手段,让大王相信我西岐心存反意简直易如反掌。你们这是不让大王众叛亲离,将成汤天下断送个干干净净不罢休呀!”
见他不肯承认西岐对殷商有二心,竟然倒打一耙,有想把西岐谋反归咎于是苏妲己她们逼迫的结果,王筀鵀忍不住笑道:“侯爷你一直夸我口齿伶俐,可是侯爷和我比起来,也不予多让,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跟着她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姬昌的指控,说道:“不过侯爷你说的不错,我们三姊妹入朝歌,潜入宫禁,迷惑纣王,确实有使他不行正道,去其左右,令天下百姓、臣子、诸侯和他离心,断送殷商天下的意思。”
见王筀鵀竟然没有丝毫推诿,非常爽快的承认她们三妖到朝歌,入皇宫,确实有迷惑纣王,令他将天下断送的意思,姬昌反而愣住了,好半晌才反应了过来,指着她,厉声说道:“好呀,好呀,你们果然承认了。就是你们这三只妖孽,蛊惑圣聪,引诱大王,无分昼夜,宣淫作乐,不理朝政,致使法纪混淆。你们迷惑天子,朝歌暮舞,沉湎酒色,不行仁政,拒谏杀忠,不顾国家之安危,坏成汤之大典,……桩桩件件,你们皆是始作俑者。你们罪大恶极,百死莫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