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她?又因督管鸿胪寺的西域商路和漠北牧场,开年来一直源源不断地在给户部增收,而新派往察合汗国商讨葡萄酒引进?的使团,近日也才刚刚出发?,眼看着又有一笔不菲收入到来,中书令姚瑞对此事十分看重?,所以时常也在政事堂里帮着魏王说两句好话。
今年开年以来,政事堂里几位顾命宰辅,也慢慢习惯了?魏王在这里,不再像去年那样,整日琢磨着怎么把她?弄走了?。
又过几日,见朝中各处都安定?了?下来,姒太后?发?下懿旨,邀宗亲及朝中重?臣,进?宫参加寒食节的冷食宴席。
寒食节在本朝也是民间一大祭祀之日,往年宫中也都会赐宴,今年朝中一派全新气象,寒食节的宫宴,自然也是格外隆重?。
这天?白日里休朝,京中人多有出城祭扫踏青的,有些宗室皇亲也赶着节气,在午后?出城转了?转,又在日落前纷纷赶回来更衣进?宫赴宴。
晚间席上歌舞升平,延兴帝坐在上首,看上去心情?颇佳,频频给众宗室和几位重?臣赐菜赐酒,又听过一回草原火不思曲,才叫众人散去,大家恭送完圣驾离宫时,正交二更。
政事堂里几位顾命大臣,这日也皆在席,左相嬴尚虽年事已高,精神头却?颇健旺,晚间散席后?出到宫门外,送完众宗亲,回头见中书令姚瑞走上来送他上轿,沉声说道:“姚中书今日也有酒了?,早些回吧。”
姚瑞欠身笑道:“学生送老相公上轿就回。”
等目送嬴相的轿子走远,姚瑞才回身上车,一进?府门,便见管家走上来给他递了?个帖子,是嬴相打?发?人送来的,叫他换上私服过去一趟。
姚瑞想了?想,这段时间政事堂里虽然看上去气氛融洽,但这位老相公,还是没忘了?要?把魏王赶出去的事情?。此时递帖子来,大约也是今日在宫宴上,见魏王在圣上和太后?面前,都愈发?得脸,又叫他不安起来了?。
他冷着脸将?帖子递回给管家,吩咐道:“拿件深颜色常服来,我?还要?出去一趟。”
第112章柳垂金
左相嬴尚的宅邸,坐落于上阳宫南门外的淳风坊,是个不大起眼的三进?宅子,看上?去平平无奇,难以想象当朝头号宰相就是住在这样低调的院落里?。
不过这宅院虽普通,地段却是上?佳,除了那几个专供宗室居住的坊外?,这淳风坊算是离皇宫最近的了,对于年迈的老相公来说,上?朝进?宫都十分方便。
姚瑞穿着一身石青色素锦直裰,在淳风坊外?下了轿子,因今日宫中有夜宴,几处宗室和朝臣宅邸所在的坊,下钥时间都推迟到了子时。坊门当值的人此刻已?被支走,姚瑞只带了一个亲随,两个人充作府中执事,往嬴尚的宅子走去。
这时已?早有嬴尚派出来的执事在侧门上?等着了,见到他们的身影,忙走上?前来将他们迎了进?去。
嬴尚的私宅,姚瑞只来过两次,这是第二次,上?次他来,还是因老相公?抱病,他同其它几位政事堂同僚们,一起前来问候探疾,也算是个半公?务场合。
满朝上?下都知道,左相嬴尚是个“清流”,在官场近五十年,从没站过党派。他本是益州贡生出?身,在世宗朝时期,从太常寺到礼部又到工部,前面的二十来年,他最高?只做到工部侍卿。在世宗驾崩前三年,他还曾因弹劾当时的太子姬平一位近臣,被贬回益州做司马。
在开景帝登基三年后,才又将他调回朝中出?任礼jsg部尚书,再之后调工部尚书,最后坐到六部尚书之首——吏部尚书,同时兼尚书右仆射。又过几年,原左相尚书左仆射致仕,宰辅之位空悬了两年,才由他出?任尚书左仆射,担任首席宰辅到如今整整七年。
虽然?他当年被贬谪跟姬平有关,但他弹劾的内容,与当时党争所关注的事项无干,又加上?平时在官场上?,他总是独来独往,从来没与人有过私交,连自己的门生也极少接见。所以各派系间也没人将他视作同党,又因他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渐渐的,“清流”名声也传扬开了。
但姚瑞知道,这老相公?的所谓无党清流,也不过只是藏得比较深罢了。
他低着头被人领进?了堂屋,又转过一道屏风,往后再转过大会客室,才进?了一间小厅,正见左相嬴尚坐在桌边,端着一盏醒酒羹吃着。
姚瑞见他坐在这里?,忙赶上?两步行礼:“学生深夜叨扰老相公?了!”
他其实?并不是嬴尚的门生,但他当年考科举时,嬴尚是礼部尚书,负责督办那一年春闱,所以他也总在嬴尚面前以“学生”自称,又因自己曾在吏部多年,而嬴尚也曾出?任过吏部尚书,虽然?因彼此迁调错开,并没有同一时间在吏部共事过,但好歹也算有些共同之处,姚瑞便也时常以此跟老相公?套套近乎。
嬴尚见他来了,等他行完礼,才悠悠放下手中盏:“姚中书不必多礼,坐。”
姚瑞欠身在他边上?的鼓凳坐了,有执事也给他端了一碗醒酒羹汤来,他舀着汤,正思量着如何起这个话头,就听嬴尚先?开口了:“大晚上?叫你来,也实?在是因其他时候人多眼杂,不好说话,你莫怪我老夫大半夜的折腾人。”
姚瑞颔首笑道:“学生不敢。”
嬴尚瞥了他一眼,片刻后才又缓缓问道:“户部今年任务重,西域那边的在谈商路,果然?能够缓解么?”
这一问果然?是冲着魏王来的,姚瑞低头想了想,谨慎答道:“使团才出?发不久,算上?谈判及来回路上?时间,快也要个半年才可见分晓,但据鸿胪寺先?前呈上?的文书,以及察合汗国发来的国书来看,此事其实?已?有八分成了,待商品一通,上?下游多道关税商税,加起来十分可观,的确能解户部燃眉之急。”
他所指的“燃眉之急”,是下半年青黄不接的时节,因前年先?太子和大行皇帝两场国丧办得风光,又有去年姒丰起兵闹了一场,叫朝中乱了大半年,这两年各地收成也是平平,地方上?小风波不断,各省也就只能将将自给自足,若将所收税款都送到朝中来,自家府衙开支又恐朝中拖延,所以各地都想方设法?在给朝中上?供之余,先?给自己留些银两,以免地方上?生乱。
但若这样一来,朝中进?项又少了,按目前国库算,若不能尽快有些收入,到八九月份,各地赋税前后接不上?,那一两个月京官俸禄都可能支不出?来,到时候延兴帝登基才满两年,就出?这么大纰漏,政事堂的宰辅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嬴尚也知道这时节朝中内里?艰难,他眉头紧锁地沉吟半晌,还是说道:“半年,想来也可等得,我今日叫你来,只是为提醒你一句,圣庄皇储那桩旧事,不可不放在心上?,有些人,不能不提防。”
姚瑞听他果然?提起了这件事,也是心头一紧,他没有忘记当年追随楚王时做过的事。但一码归一码,魏王虽说是姬平之女,到底不是养在身边的,据说她连姬平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从漠北回来后,她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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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跟太子姬月走得很近。哪怕如今新?帝登基了,仍然?坚定地站在太后那边,又跟长乐公?主?关系甚笃,看起来真不像是会因姬平的旧事,找他们麻烦的,毕竟那件事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知道真相的人,也越来越少了,所以他只紧张了片刻,便又放松下来。
但嬴尚这样煞有介事地大晚上?叫他过来叮嘱,他自然?不能说无需顾虑,于是忙低头说道:“老相公?提点得极是,只要再给学生半年时间,商品一通,户部收了款,立即就叫魏王出?政事堂。”
嬴尚听他这样说,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端起那羹喝了一口:“行了,也不早了,再过一会儿,坊门该下钥了,你快回去歇着吧。”
话音刚落,果然?厅中更漏钟报了一声时,距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姚瑞一见,忙起身告辞,跟着来时领路的执事,照原路出?了嬴尚的宅子,同来时那亲随一起趁夜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