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不晓谁说了什么,邵杰的嗓音明显含有笑意:“真的不用,我通知过李元,离职助理的工作由他和你做交接,尽快上手熟悉起来。”
挂断电话,李元把高如山的文书卷宗“啪”地搁在她的办公桌面,差点把电脑都砸了。他笑道:“先声明啊,你是行政编制,我是法院聘用的合同工,再过半年合同到期,我打算去律所,与你没有竞争关系,最适合和平共处。我就倚老卖老一下,你吧把我手头工作也混个眼熟,艺多不压身,没坏处。”
袁绮在校也听过一些传闻,晓他是在摆明立场,其实她没那么多小心思,便笑了笑,低头继续看卷宗,和执行系统里进行比对,忙得连起身喝水的时间也没有,李元在跟另一桩案子,调解回来后,倒杯茶,边喝边看着她笑说:“今年我们局要完成首执(首次执行)和恢执(恢复执行)合计千余件执行案,压力很重的,还有三个月,抓紧抓紧曙光在前。你多看看这些文书,不求熟悉每个案子的细节,但要混个脸熟,邵法官提起哪件案子,你要秒懂,不能一问三不知。”
李元推心置腹:“别看邵法官平时挺温和的,但你业务能力提不上去或出差错,他严厉起来你也吃不消。”举例说明:“喏!跟邵法官的这几个助理,数郑青青最能耐,初来时不照样被训的三天两头在我面前哭鼻子,后来不也锻炼出来了!”
袁绮凝神听着,牢记心底,有些好奇地问:“我听蔡姐说,她若参加选拔考试,很有希望成为员额法官,为啥会辞职去律所了呢?”
“她吧”李元忽然拍她的肩膀一记,咳了两声道:“你有志于成为员额法官,就一定要办案,多办案,不论是单独执行,还是协助查办,这是最基本的,努力吧,袁助理!”边说边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袁绮听到身后有脚步响动,回头看,是邵杰背着包走进来,再看时间,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中午。
邵杰的办公桌和袁绮的拼在一起,两人成面对面而坐的格局,袁绮一早洗杯子时,连他的杯子一并洗干净,见他进来,起身去泡了龙井茶。他正拉开背包的拉链,看着递过来的茶,手上动作微顿,说了声谢谢,取出笔记本电脑打开,再捞起裤腿露出脚踝看了看,问他们有花露水或止痒膏没?在枫林小区腾退房里被跳蚤和毒虫咬了。
袁绮探头,果然有七八个暗红硬实的疙瘩,她想他的腿毛还挺浓的,这特别的关注点令她自己都有些脸红,低头拉抽屉,讲只有风油精。
邵杰接过涂了,味道挺大,去洗了一遍手。
李元问他:“饭吃了没?”
邵杰从背包里拿出罗森买的炸鸡块茄汁饭团晃了晃:“随便吃点。”一边撕塑料纸,一边问:“秦姗强执案的卷宗来了没?”
李元愣了愣:“不是执行二庭曹法官经办么?”
邵杰道:“他有其它强执案要办,局长就转来给我,特意开会交待,秦姗案子所涉金额巨大,申请执行人情绪极其激烈,有家新闻媒体也有跟踪报道的意图,攸关我们执行局的执行能力和对外口碑,要打起精神来。”
袁绮把桌上卷宗全翻过了,确实没有,便站起说:“曹法官估计太忙了,还是我去拿吧。”
李元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笑着道:“不愧是华东政法的高材生,执行力扛扛的。”
邵杰咬口饭团,再喝口龙井,感觉还挺爽!
袁绮没想到取个卷宗这么费时间,待她回到办公室已经空荡无人,邵杰留有纸条,和李元往枫林小区去。
她并没闲着,而是把秦姗诈骗案从受理到开庭、到判决再到申请强执,所有的文书都仔细的看了一遍,做到心中有数后,抬起头来,窗外天色已经发黑了。
七姑八姨
袁绮回到家时,袁母正在厨房煎鱼,噼里啪啦声,油烟腾腾,听到有人开门,探出头来,见是她,扬高嗓门:“让早些回来,又当耳旁风,我是为啥人忙啦?是为我过生日?不要搞错!一个个讨债鬼。”语调里皆是气。
“好哩,不要多讲哩!”袁父眉头皱起个川字,在洗盘子,袁绮没有说话,回房间里换好衣服,再出来帮忙摘菜。
三个姨姨陆续来了,袁母排行第二,大姨拎了一盒十寸的生日蛋糕,三姨四姨合买的水果篮和保健品,小姨最时髦,捧了束香水百合,一进门就四处找花瓶,袁母往卧室里,把铁皮饼干桶里的茶叶倒出来,去卫生间接了半桶水,将花插在里面,左看右看,不像新买的,蔫头耷脑,花瓣泛黄,香味也淡了,压低喉咙跟袁绮抱怨:“数她最有钱,却最精刮,把我们当叫花子打发。”
袁绮不愿参与她们的暗战,自去端茶倒水,大姨挽起袖管过来帮忙炒菜,三姨四姨则坐在沙发上,找来遥控器打开电视,看看钟到六点钟,正好有美食节目。
小姨招呼袁绮到身边坐,搭着她的肩膀亲热道:“听你姨夫讲,千万不要去法院的执行局,最苦累最忙碌的部门,经常加班,还要出差,压力大,容易抑郁,要去就去政治部,或是行装科,安稳没压力,待遇也不错,过两年结婚生子,一生顺畅。”
袁绮笑笑说:“小姨你讲晚啦,我已去执行局上班了!”
四姨吃着松子,慢悠悠道:“让杨鹏要遵纪守法做生意,不要哪天落到绮绮手里,就难看相了。”
杨鹏是小姨夫的姓名,他经营房产公司多年,人脉广,见闻多,性格油滑,爱吹牛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