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我很难不动心,沈涤尘心中太子妃的人选本就不是我。在他身边,就是这个太子妃都做得小心翼翼,每日如履薄冰。如今沈白屿愿意许我一个明朗的前程,何乐而不为。
我就要答应他了。
可是答应的话还未到唇边,脑子里全是沈涤尘那日替我挡箭,拥我入怀的画面。他的呼吸、心跳,甚至是手掌的温度,我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当然,我记得的不止这些。还有雨天皇上亲自撑着伞把沈涤尘送到宫门口,岭南进贡的两棵荔枝树有一棵就在东宫,时常陪着皇上批奏折到夜半才疲惫回来的沈涤尘的样子。
如果这是一场压上性命和家族的豪赌。那以我浅薄的见解,我依然愿意选择沈涤尘。
我用手推开面前的沈白屿,笑道:“太子殿下即便不爱我,我也是他明媒正娶,禀告过天地祖宗的太子妃。日后的前程就不劳六殿下费心了。”
马车停下来,车夫的声音响起:“殿下,东宫到了。”
“告辞。”我想要起身却被沈白屿按住肩膀。他把发簪插到我的发髻上,笑道:“不必急着答复我,我们还有时间。”
我伸手想要把发簪取下来,被他握住手腕:“东西很衬你,留下吧。”说完便替我打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看着他,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下了马车。
刚一站稳,沈白屿的马车在我身后缓缓驶离,而说晚些回来的沈涤尘却站在东宫门口。
沈涤尘黑着脸,一言不发。我从沈白屿的马车上下来,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况且沈涤尘本就已经对父亲起了疑心,如今怕就怕他以为我李氏一族已归到沈白屿的麾下了。
突然间我心下一惊。
中计了!
沈白屿并非只是来拉拢我的。他是故意让我上他的马车,故意送我到东宫门口。车上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沈涤尘亲眼见我从他的马车上下来,头上簪着蜀地的发簪。
怀疑的种子已经在沈涤尘心中扎了根,罪名成立,我百口莫辩了。
站在原地的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只得愣在原地。沈涤尘冷冷地道:“回来吧。”
跟着沈涤尘进了东宫的大门,一路沉默着走到长信殿。妆成和鹅黄本是笑着出来迎我们的,看到沈涤尘一副阴沉的脸色,也把笑容敛了起来。
“都下去吧。”沈涤尘坐到榻上冷声道。
平日里沈涤尘很少发脾气,对东宫里的人都是和和气气的,永远一副平易近人的翩翩佳公子模样。今日的脸色却难看的要命。
鹅黄与妆成不知发生何事,两人齐齐望向我。我点点头,轻声道:“你们先出去吧。”
榻上的沈涤尘冷哼一声:“怎么,这长信殿的人我是使不得了?”
此言一出,我带着鹅黄妆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太子殿下恕罪。”
长久的沉默。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我的膝盖已经有些隐隐作痛,腿也开始麻了。此时沈涤尘道:“你们出去吧,太子妃留下。”
长信殿的门被关上,沈涤尘却没有要我起来的意思。他问:“太子妃为何会乘坐沈白屿的马车回来?”
我跪得有些累,轻轻地挪动着双腿,道:“出了宫门,六殿下的马车就等在宫门口,他说有要事同我讲,多番邀请,推却不得。我只得跟他上车。”我向他隐瞒了父亲的手帕一事。
“推却不得?”沈涤尘笑道,“好一个推却不得。那他同你说的要事,你可与我说得?”
“自然。”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我与沈涤尘可算得上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隐瞒反而不好,于是我把车上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同沈涤尘说了,说完把头上的簪子抽出来递给他,道:“这便是他给我看的。”
沈涤尘接过簪子仔细端详,嘴中赞叹道:“确实不错。是好东西。”
说罢,他望向我:“六弟既给了如此诱人的条件,太子妃为何不答应呢?”
呵,沈涤尘,你想听我如何作答?
双腿似乎已经失去知觉,我用手撑住自己的身躯,猛然抬头,眼眶中擒着泪水,自下而上望着沈涤尘,用哽咽的声音道:“夫妻多年,殿下还不知皎皎对您的情谊吗?”
沈涤尘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并不言语。
我知道,仅仅是这一句话说服打动不了他。眼眶里的泪水滴落下来,我的声音也带上明显的哭腔,我垂下头,为了让自己舒服一些,顺势也跌坐在地上,幽幽道:“自嫁给殿下以来,殿下一路的呵护,臣妾也不过是小女儿家,怎么会不动心?只是自徐侧妃入了东宫,殿下对徐侧妃有求必应,日日捧在手心中。臣妾只得小心翼翼地守着心中对殿下的情谊过日,盼着殿下有一日也能这样对臣妾。春狩时殿下替臣妾挡下一箭,臣妾以为殿下心中是有臣妾的。为此臣妾暗自高兴了许久。可殿下重伤时,嘴里喊的,心里念的,却非臣妾,而是张将军。臣妾知道殿下与张将军两情相悦,但殿下,你可知道那夜臣妾在仅仅一张屏风之隔的暖阁中,是怎样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