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已经睡下了,是谁这么大胆敢点如此亮的灯?我诧异地抬起头,正对上沈白屿眸子中印出的跳动的烛火。
“太亮了吧,父皇已经睡下了。”我小声说。
沈白屿灯架放在桌前,自己则在我对面随意地盘腿坐下:“无碍。”他说着拿起桌上的一根白芷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递到我跟前,问:“这是什么?”
“毒药。”我头也不抬。
他突然伸手捂住我的嘴巴,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父皇殿中,不可妄言。”
我当时忙着挑选香料,并不想抽空应付沈白屿,不过脑子竟说出这么两个字来。其实话一出口,我自己也是一声冷汗。好在除了昏迷不醒的皇上,殿中只有我与沈白屿,否则让有心人听了去大做文章不知是多大泼天的祸事。
沈白屿看着我后知后觉心有余悸的样子,脸上竟浮现出一抹笑意。
第28章
“如今你已是有把柄在我手中的人了。”沈白屿故意拖长了尾音,“这可如何是好呢。”
我不知道他是何意,紧张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砰、砰砰……不知道是因为口鼻被他手捂住,还是因为害怕,呼吸也变得急促。
就在我思考应对之法时,他却移开了放在我口鼻处的手,恢复平日是神色道:“开个玩笑,吓到你了?”我不说话,他接着道:“你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老师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伤害他的女儿?若是吓到你了,我下次不开这样的玩笑便是了。”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但他说父亲对他恩重如山,这让我很是不解。我还未入宫沈白屿已经去了蜀地,巡查盐务之前父亲也并未离开过应京,是怎么样待他恩重如山的?
见我不说话,沈白屿也不恼,拿起一旁挑好的香料替我研磨起来。我刚想制止,却见他手法娴熟,便也由他去了。
沈白屿这一张嘴总是有许多话,干活也不能闲着,他一边研磨一边道:“我母亲从前也喜欢制香,她身上手上衣服上总是香香的,手边常看的那几本香谱,有的都翻得缺了角掉了页。我从小便帮母亲制香,对各类香料也都还算认得。只是这白芷有毒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抬起头瞪他一眼,复而又继续称量手中的香料,把几颗丁香放入沈白屿手中的碾盘里。
“你可知道,你差一点就是我的妻子了。”沈白屿突然说。
闻言我手顿了一顿,看向沈白屿。他并不看我,虽然低垂着眼眸,却难掩落寞。像是孩童被人夺走本属于自己的玩具,即使那玩具他并不喜欢。
“我记得那是你第一次进宫。那时候我还没被父亲送走。”沈白屿自顾自地说,“母亲带着我站在城墙上远远的看着你,母亲问我娶你做妻子可好。”
他突然凑近,笑着问我:“你知道我怎么回答的?”
霎时间我也来了兴趣,把手中的活放下,双手拖着下巴,眼睛直视着他,道:“你怎么说的?”
这次反而是他不好意思,有些难为情地别过脸去:“我自然说不要啊,你那时候那么丑。”
“呵,无趣。”我又继续挑拣香料。
“我说好。”他继续道,“你是老师的爱女,人长得漂亮乖巧。宫中没有哪个娘娘不喜欢你的。我那时远远的看你,便已心生欢喜了。只不过后面出来诸多变故,再见你你已经是太子妃了。”
我向来不信什么一见钟情,况且只是远远一瞥,如何能心动?不外乎是因为我身份特殊罢了。当时谁人不知道我就是未来太子妃的人选,所谓一见钟情心生欢喜的,不过是太子的身份罢了。
“六皇子自重,这里是与淮殿,我是当今储妃。你莫要说这些轻薄之言,小心祸从口出。”我好意提醒道。
沈白屿把研磨好的香料递给我,道:“是,是。微臣知错。”
我看了一眼,竟比妆成研磨的还要均匀细腻。
熬了一夜,第二日我还未睡醒便有人来报说皇上醒了。我从床上爬起来让宫人帮我更衣梳妆。毕竟是没有用惯的人,不是腰带太紧勒得我难受,便是梳发的时候弄疼我。好不容易才装扮完毕。
好在我被贵妃娘娘安排在与淮殿的偏殿中,不消几步便能到皇上的寝殿。
我到的时候皇上床前已经围了许多人。于是我寻了一个地方乖乖跪下。
皇上的声音苍老而微弱,与他平日里洪钟一般充满气势与压迫的声音不同:“屿儿,我听贵妃说,是你一直陪着朕。”
沈白屿握住皇上的手,道:“孩儿许多年不在父亲身边,现下只想时时刻刻陪着父亲,尽孩儿的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