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门口把景澄带回家时,他整个人瘦瘦巴巴的,腿还没有谢钦言的胳膊粗,去医院体检,医生说已经属于是重度的营养不良,脾胃虚弱不堪,再怎么补也难以吸收。就像盖房子,地基没打好,往上再牢固,也是徒劳无功。景澄往谢钦言的方向看了眼。他站门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盼着人赶紧走。唐姨都回家了,想来他也睡了有一会儿,他真就放任不管,不再像以前那样,看他磕破点皮,都能紧张得如临大敌,立刻找碘伏给他消毒。失望如海潮无声无息涌上来,景澄从沙发坐起,不想让唐秋云担心,低声说:“我去看医生。”唐秋云扶着他,从谢钦言面前经过。两人刚踏出一步,那扇门便“嘭”的一声重重关上。景澄的身子跟着一震,没忍住回头看了眼。“你别理他。”唐秋云将景澄的失望看在眼里,也不知怎么安慰,“我们下去吧。”-唐秋云带景澄去了附近的一家私人医院。这边的医生她都很熟,去到以后也不用走流程,直接进了一间办公室。检查结果并无大碍,还是免疫力低下,稍微受点凉免疫系统就撑不住了。医生不主张挂水,开了些药,交代平时注意保暖,不要着凉。谢钦言出事故后,唐秋云对待孩子更加谨慎,医生说没什么事儿,她还在问要不要做个抽血检查。景澄看得有些难受,谢钦言出车祸那天下了不小的雨,他被唐秋云安排参加一个晚宴,由于路面湿滑,两辆车相撞在一起,冲击十足。她心里肯定很自责,要是那天看了天气预报,要是小心点没有让儿子去,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天命难违,事情发生后再怎么后悔也于事无补。在那之前的她特别恣意洒脱,从此以后变得如履薄冰,不敢再有任何的疏忽大意。从医生办公室离开,唐秋云仍不安握着景澄的手,战战兢兢。“唐姨,等会儿回家我想喝你熬得红豆粥。”景澄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唐秋云不知在想什么,猛地回过神,“发烧能喝红豆粥吗?”景澄刚要回答,一个声音惊喜传来,“景澄。”走廊的尽头,穿着灰白色运动套装的男生站在那儿,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冲他的方向挥手。他的笑容如同夏日阳光般热烈,照亮了周围的一切,笑起来时酒窝深陷,眉梢舒展开,璀璨的眸像有亮光流动。在这儿碰见顾翼州不奇怪,他妈妈就是这家医院的院长。两人高中同窗三年,上了大学后,他们偶遇的次数微乎其微,景澄不止一次明确拒绝过顾翼州,他心里清楚,俩人没可能,很有分寸感,不会纠缠景澄。唐秋云和顾翼州母亲关系不错,对顾翼州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待人来到跟前后,她解释说:“景澄发烧,我带他来看看。”唐秋云骨子里自然是精明能干的女人,很会洞察人心,以前去给景澄开家长会时,留意到他面对景澄时那股紧张劲儿,就看出来他喜欢景澄了。她思想是很开放的,不会干涉孩子之间的感情之事,怎么发展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儿,她才不管。可眼下,景澄对谢钦言过于执着,她了解自己儿子有多固执,不想看他受伤,只好出手了。果然,顾翼州一听景澄发烧,眼里不自觉流露出关心。“难怪脸色这么差,最近流感频发,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听得出,顾翼州十分紧张。景澄不知要说什么,只应了声,说:“谢谢。”
唐秋云又和顾翼州闲聊几句,让他没事多带景澄玩,两个人高中还当过同桌,又考上同一所大学,这份情谊很难得。说这些话,唐秋云也不光是想让景澄和顾翼州有发展,他自幼心思细腻、性格孤僻,成天只知道跟在哥哥身后,没什么朋友,如今谢钦言也不带他玩了,还天天对他冷嘲热讽,她很怕他心理出问题。像顾翼州这样开朗外向、简简单单的男孩子,多少能感染景澄。顾翼州听唐秋云那样说,自然很开心。他也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眼,笑得眉眼都上扬,说等景澄病好了就带他去徒步,增强抵抗力。景澄有话想说,但又不能拂唐秋云的面子,只能咽了回去。-昨夜看过医生后,景澄睡醒一觉头不疼了,拿体温计一测,烧也退了。他伸个懒腰,踩着拖鞋下了床,去洗手间拿了刷牙,然后去阳台刷牙。谢钦言的房间和他的挨着,阳台是打通的,两边共用。景澄拉开门,意外看到阳台另一边坐着个人。谢钦言在早晨仅有几度的天气里,穿着单薄的黑色衬衫,白色短裤,风吹得下摆鼓起来,他对冷浑然不觉,闭眼靠在躺椅上,长腿随意交叠着。毫无预兆地望见这一幕,景澄半只脚迈进阳台,剩下半只还留在房间。他怕弄出一丁点儿声音,都会被他察觉。嘴里叼着牙刷,景澄不知看了他多久,从绷紧的下颌看到淤青的膝盖,他的心好像一颗腐烂的苹果,满目疮痍。谢钦言曾经引以为傲的灵魂,成了废墟一片。他坐在那里,是否知道已经天亮了?他还会期待来日吗?突然,躺椅上的人动了下,他先是慢慢坐直了身子,随后才站起身,扶墙往房间里走。景澄见他没关门,放轻脚步跟上,看见他去到桌边,拿起水壶想给自己倒一杯水,结果壶口没对准杯子,倒了半天全流到桌子上。他也不知在想什么,桌面的水滴落到脚背才发觉,“咚”一声放回水壶,不喝了。景澄眼睁睁看着,又不能上前帮忙。这种时刻出现,只会让他的自尊心更加受挫。谢钦言拿纸巾擦干了水,景澄很意外,他居然又重新试了一次,这次转变了方法,一手拿着杯子去找壶口,对准了才开始倒水。适应了其实不难的。就是要比正常人多几倍的耐心。对于他这种后天失明的人来说,克服心理障碍才是最不容易的。景澄还在那边观察,凉薄的声音突然传进耳朵里,“看够了吗?”小心脏“咯噔”一下,景澄反射性出声:“哥,你当过警犬啊?”“你骂人真脏。”谢钦言拧了下眉心,“过来。”“啊?”景澄还以为听错了。“我有话跟你说。”不知道谢钦言又要说什么难听的,景澄拿着牙刷,有些不知所措,“我、我还没洗漱完呢。”“给你十分钟。”谢钦言一副没得商量的口吻。景澄回房间的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