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生好像特别的幸运。小时候摔下树,虽然把脑子摔坏了,但好歹没有性命之忧。就算父母离婚了,吃穿住行也从没有短过我。想要试着和付惟谈恋爱,被他拒绝了,也幸好被他拒绝,才没有踏上错误的未来。
“叫秋秋和阿山来吃饭吧,以后都来吃饭。你也不要起大早偷偷溜回来了,去就大大方方去,回来就大大方方回来。”他又继续切菜,“你们年轻人,晚上活动多,阿公不是老顽固,都懂的。”
本来鼻子还有点酸,听到这里我整张脸都热起来,垂下脸低低“哦”了声,转身往门外走去。
我一开院门,就见雁空山靠在门边,手里夹一支烟,已经燃了一半。
他听到动静看过来,见到我的模样忽地一愣,直起身,本就蹙起的眉心一下子蹙得更紧了。
“怎么了?阿公骂你了?”他单手捧住我的脸,拇指揉着我眼尾的地方。
充斥鼻腔的酸涩感在被他碰触时一下子又涌了上来。
我是幸运的,能遇到阿公,能遇到雁空山,能遇到这样多可爱又善良的人,这份幸运如此难得,以致于让我生出近乎荒唐的恐惧。
好害怕老天收回这份幸运啊,就像毫无预兆收回我的通感症一样。
“我以后,一定多做好事……”双眼逐渐模糊,我哽咽着道,“做个好人!”
“什么?”雁空山被我吓坏了,很莫名,“你哭什么?余棉?”
他越问我越哭得停不下来,说不清心里翻涌的到底是什么。喜悦与悲伤交织,酸楚与甜蜜相融。人类真的好复杂,光是掉个眼泪就能有无数含义。
“棉棉……小朋友你到底怎么了?”他一把搂住我,已经顾不得是在外面。
但没关系了,就算被人看到也没关系,我在意的人们都不在意,我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我紧紧抓住他背上的衣料,闭了闭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到肩膀上。
“阿公让你和秋秋去吃饭。”我含着浓重鼻音道。
雁空山一怔,退开些要我站站好,盯着我的脸道:“吃饭?”
“阿公没生气?”
“没有。”
“……那你哭什么?”
“高兴。”
雁空山拧眉看了我半晌,忽地笑起来,眉头也渐渐松开。
“傻小子。”
他咬着烟,既“小朋友”“乖孩子”后,又给我取了个新昵称。
“喜极而泣嘛……”我揉了揉眼睛,后知后觉地感到丢脸。
“别用手揉眼睛,脏。”手腕被轻轻捏住,放下,雁空山指尖烟草的气息还停留在鼻端。
他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走在前头:“走吧,去叫秋秋,顺便给你洗个脸。”
夕阳下,有些呛鼻的烟味自他飘向我,混合空气里弥漫的饭菜香,形成浓烈又古怪的气息。
用手背蹭去下巴上残余的泪迹,我快走几步,与他并肩一道进了门。
“秋秋,去隔壁吃饭。你先去,我和棉棉过会儿就来。”
雁晚秋应了声,开开心心提着点心盒,在门口穿上鞋就走了。
雁空山领我到洗手间,要我仰起头,用纸巾沾水为我擦掉脸上的泪痕,亲了亲我眼皮道:“都肿了。”
“很快就会消下去的。”我维持着仰头的姿势,鼻子还有点堵,说话就有些闷闷的。
到了安静的环境,只有我和他两个,我终于可以将刚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给他听。
说到阿公拿起菜刀走过来的时候,雁空山倚着洗漱台笑得直不起腰来。
“阿公要砍肯定也砍我,怎么会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