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江源身家清白,从密函中所写的来看,实在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了:嘉荫秀才,庆丰九年中了探花,庆丰十一年入翰林院当了侍读。一直以来为人处事低调,因此知道他的人并不多。
在这封密函上,唯一有一点引起了齐王的注意。
江源当年进京赶考,曾拜帖到靖国公府下,成为了段桓的门生。这几年两人虽在表面上看来没什么亲密的交往,但此次段桓举荐江源,绝非一时心血来潮,其中定有道理。
“杜公、裴公,依你们之见,段桓这人究竟怀着什么心思?”齐王将密函放在火折上烧了,他和白奎的关系除了少数的几人之外,知道的人并不多,若非如此,他又怎能那么快的得到关于裕王的这么多密报?
杜致道:“现在看不出,不过听说此次沈心梅一案,是裕王殿下特意要安平公主在圣上面前将段桓也加入主审的行列。”
“这事儿我知道,但段桓最后随便找了一个人来当替罪羔羊,这一步棋走得却连我也有些看不明白了。如果他是站在景沣一边,就该将我查出,送到父皇面前;又如果他是站在我这一边,就该将污水执意泼在景沣的身上,令他从此再无翻身的余地。可他如今这么做,我们两人都平安无事,可同时却又受到了父皇的怀疑,他究竟安的是什么心思?难道,他暗中襄助的是另有其人?”
齐王喃喃自语,口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名字:“景墨……”,但只一瞬,他立刻又摇了摇头,哂笑道:“怎么可能?怎么会是景墨……父皇甚至都快忘记了还有这个儿子。”
庆丰帝的确对景墨毫不重视,虽然已经接回了宫这些日子,但他却从未召见过景墨,只让他住在凌霄宫中,每日随着各皇子一起读书习武。他本就是个清冷低调之人,虽说一直勤恳踏实,但庆丰帝的眼中却仍是没有印进这个儿子的身影。
直到这一日,江太傅进宫面圣,庆丰帝心情大好,便问起了这几个皇子平日里的读书情况。
“江太傅,朕近来常觉腰酸眼花,大概是朕已经老了……”
“皇上正当壮年,怎么轻易言老?圣上为国操劳忧心,想来近来是太过劳累了。”
“是啊,国事繁杂,内有各项工程吏治,黄河水利要修,江南水患要赈,各地官员的政绩需要一一考核。对外,虽说如今与戎族修好,但这些人狼子野心,只怕还会有所滋扰,白夷族虽不足为患,可山迢路远,又不是一时能够收复的。江爱卿,朕心实忧啊!”
江太傅道:“皇上,几位皇子勤治好学,如今都渐渐长大了,也该是国之栋梁了。”
庆丰帝微眯着眼睛,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仿似无意地问道:“太傅看,朕的这几个儿子中,谁的学问最好,谁又最有治国之道?”
“江仲不敢妄言。”太傅诚惶诚恐。
“呵呵,爱卿乃是朕最信任之人,但说无妨,这只是我们二人之间的谈话,绝不会有别人知晓。”
江太傅沉思片刻,才缓缓说道:“要单论文采,瑞王的一手好诗可说独步天下,就是当今的状元郎也没有那样的才情,但瑞王性格太过柔弱,扛不起太重的担子。要说策论,齐王殿下常有独到的见解,还有裕王殿下也不遑多让……”
“这两个皇儿啊……”庆丰帝眉间藏着些忧心,却没有将话再说下去。
江仲又道:“不过这些日子,臣倒是发现另一位皇子文章骨骼清丽,策论条理清晰,最难得的是他勤勤恳恳,为人低调又不爱在别人面前出风头。”
“哦?”庆丰帝睁开了眼,似乎有了兴趣,“是谁?”
“正是八皇子。”
“八皇子,”庆丰帝想了想,“原来你说的是景墨啊……”
当年段灵进宫,先封为贵人,她容姿秀丽,舞艺超群,最是讨得庆丰帝的欢心。没几年便被擢升为嫔,再后来生下景墨,册封为妃。庆丰帝对她一直恩宠有佳,但当年的灵妃性子急躁,又很任性,仗着皇上的宠爱,也常做过一些出格的事情,皇上有时虽也有气,但仍是念着她的好,便也就都算了。
直到后来,因为她的任性,使得新入宫才受宠的原贵人在病中没能及时就诊,连带害了那原贵人才怀上的龙种。
为此,香消玉殒,庆丰帝抚着尸身又痛又怒,一气之下将灵妃打入了冷宫,还扬言永不召见。
因为这样,连带着景墨也一直都不得宠爱。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多年了,当年的事早已渐渐烟消云散了。突然想起了灵妃,当年那个在牡丹花从下翩然起舞的身姿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当年那般的眷恋恩宠,十多年未见,她独自一人住在静思殿,不知可还安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总是特别困,各种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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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龙恩浩荡
虽说是永不召见,但毕竟曾经那般的恩宠,如今又再忆起,怎能不唏嘘感慨?庆丰帝屏退了左右随从,独自一人慢慢向静思殿踱去。
冷宫终究不同于其他地方,一走到那里便顿感清冷寂静。没有人声,没有喧哗,甚至连这儿的花也比别处开得更加惨淡些。
静思殿还算干净,虽然灵妃身边只剩下了两名随身侍女,但每日里却仍是把这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免得灵妃见了不高兴。
庆丰帝走进内堂,里面缭绕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空寂的屋中,一个身着白色素衣的女子正低着头凝神抄写着手中的佛经,她那样的专注,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正慢慢走近她身边的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