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女士气得站了起来,说:“我还没死吧?是想让我死了去填那个位置吗?我死了,我会和我家老头的灵牌放一起的,你们且放心。不着急,等上二十年,到时候再来给我点香,我会记得的。”
二婶也站起来,拉着沈女士的手道:“大嫂,你又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严聪侄儿要是在,严家的产业我们不会说话,可是如今严聪侄儿已经不在了,严聪媳妇看来也没能为他留下后代,那我们趁这个机会,碰在一起,商议一下,将来怎么办。”
二婶的话说着说着,就把矛头指向了苏明明。沈女士掩面哭道:“你们一家子,欺负这么个孩子,你们还算人吗?”严家人还在说些难听的话,李氏舅舅怒吼一声,说:“够了。你们请吧,这里不欢迎你们。”表弟上前就要赶人。
苏明明咬着下唇,下巴直抖。章弦辉上前一步,说:“二位严先生,这位严太太,这里是庆元市后口镇小岭村,这位村民李先生是丧主,在李先生这里商议杭州的房产是不是越界了?你有什么疑难之事,回杭州民事法庭再议如何?我是后山街道物业经理,姓章。后山路2013号地块在我司的服务管理之内,与此地块相关的事务由我全权代理。”
沈女士抓住章弦辉的手,对严二说:“这是物业章经理,我请来的顾问。你们不要想趁火打劫。”苏明明镇定下来,说:“章经理,我来说明一下情况。”
章弦辉看一眼明明。明明深吸一口气,沉下脸。章弦辉觉得她这个模样好像什么时候见过,想了想,是在栖霞岭的perchperk咖啡馆里,苏明明说她也是有脾气的,章弦辉不客气地说你有脾气只会朝自己发,明明当时就是这样的表情。明明当时对他的狙击是稳、准、狠,一下子拿捏住了他的弱点,章弦辉只能避重就轻,说多谢提醒,承认他输了那一回合。明明准备反击了,章弦辉颔首,表示明白。
苏明明压低声音说:“妈妈,我有些话想说,你看我能讲吗?”沈女士忙说你讲,不能让他们这么骂你。
芳契(4)
苏明明点点头,扶着沈女士坐下,又替沈女士擦去眼泪,轻声说:“妈妈,你别哭,有我呢。有我在,谁也不能从你手里夺走严聪的东西。该谁的,就是谁的。”
沈女士点点头,拍拍她放在肩头的手,对叔公说:“你不要倚老卖老,欺负我的孩子,你要是欺负她,我跟你们拼命。”
苏明明笑一下,说“妈妈呀”,然后叫一声叔公。叔公斜眼看着这个稚弱的女子,问道:“严聪媳妇,你想说什么?”苏明明再叫一声二叔二婶,二叔两口子不作声,脸上像是有些挂不住。
章弦辉歪头看她一脸的沉着,心里不免好奇,看她准备怎么回击。想想她的职业素养,再想起讣告是她登的,心想明明是知道来者不善,早做好应对措施了。他拿过一瓶水,拧开盖子,递在明明手里,明明接过喝了两口,交还给他。
苏明明开口说:“二叔,你当年和我公公合伙做房地产投资,2008年前后亏了多少,银行是清了账的。当时你和我公公已经拆了伙,做过了资产清算,从此两家再无瓜葛。这些账目在审计司都有归档。叔公说的严家的产业,也即后山路2013号地块,早在2010年已经完成了户主更换登记,从那时起就登记在李素茗、沈芳契和严聪名下,并且同时做了遗嘱公证申明,三人中任何一人去世,都由其余两人继承。”
章弦辉算算时间,那是在亚洲金融危机之后,严聪父亲清算资产之后,保下了这幢房子,并且由祖孙三代共同持有,互相牵制,确实是很精明的做法了。严二一家想染指,绝无可能。审计司的工作人员之一是苏明明的父亲,怪不得明明有恃无恐,她根本不需要他来替她出头。
“去年九月严聪过世,根据《民法典》弦辉愣了一下,再一想也不奇怪了,明明确实是严家的户主。当时在严聪的追悼会上,他就想到过,严家要靠这个孙媳妇来支撑门户,果然如此。
沈女士点头说:“是,我们已经公证过了,是婆婆主张的,她料到会有这一天。”严家三人张了张嘴,一时找不到反击的角度。沈女士又说:“你们可以去公证处查。”章弦辉拿出手机,飞快登录网页,搜索条目,找到那一页,举起来给严氏三人过目。严家三人看了面面相觑,大概太过出乎意料,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招。
苏明明接着说:“为免将来再有口舌纷争,我特地带了几份文件。”她从手提包里拿出几张a4纸,“我公公起家,当时是从买卖地票做起,弦辉暗喝一声采,心想原来我一直小看了明明的专业知识。
苏明明拿出。您要是不信,自己可以去区档案局打印。这些都是公开的档案,任何人都可以去查看。”
叔公恼羞作怒,说:“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那些恶毒的心思都用在了这些地方了吧,怪不得克夫。我严聪侄儿就是死在你手里的。”
“够了!”沈芳契女士怒道:“二叔,你是长辈,请不要在小辈面前失了分寸。说实话哪里有什么严家的产业,严家的产业到现在不过是那幢房子和底下的地皮,亏得这地产和你们一点关系没有,就这样你们都想把我们一门寡妇赶尽杀绝,是要我们两个妇道人家去睡马路吗?”
沈芳契女士从未这么扬眉吐气过,她歇一歇,喘口气,说:“二叔,你们打错了如意算盘,以为严家长房现在只剩两个女人了,老的老小的小,就会由得你们颠倒黑白,你们不知道现在世道变了吗?女人们不再是从前的无知妇孺了,我儿媳是会计师,我们不怕你们。”
李氏舅舅听到这里,一脸嫌弃地说:“严老先生,你们请走吧,我们李家不欢迎你们这样的恶人。为了那几个钱,干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你们快走吧,我们不留你们吃午饭了。我们自己要开饭了。”一众亲友全都哄嚷着让他们快走,严家三人撂下几句狠话,开车走了。
严家人走后,舅母和亲戚们摆上饭,大家在院子里吃。村宴厨师头天已经离开,多下的菜就放在附近人家的冰箱里,中午这两桌人的饭菜,自家人弄弄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