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擦声。赵淖跟夏柯一起走在前面,手里拿着纯黑遮阳伞——很是记仇地特意选了个跟伯爵公司没有任何关系的品牌,离身后的保镖约有一米多远,微微低头,声音很轻地跟他说着话。夏柯手里拿了一大捧素色的百合花,歪头认真地听。“我以前跟我父亲关系很差,高考完没多久就搬出家“没钱真的好难,”想起自己穷到窝在地下室跟小老鼠们一起吃泡面的日子,夏柯感同身受,“由奢入俭就更困难了。”“对啊,”赵淖怀念地,“我那一年全身上下就只有一张三百万美元的银行卡,连像样的饭店都吃不起,还得靠裴诀付账。”夏柯噎住。三百万?你管这叫省吃俭用?!没注意到夏柯一言难尽的表情,赵淖低头,轻轻牵住他的手指,走到旁边的石碑前,拿出手帕细细擦拭着碑身浅浅的一层灰尘,擦干净后,也不管自己还穿着剪裁精致的昂贵西装,径直坐在前面的草坪上,依靠着旁边枝叶挺拔的花柏。“我和我父亲其实也没什么大的分歧,说到底就是观念不同,脾气又都冲了些,才会总是吵架,”他说,谈起这事,早已没有了从前那样撕心裂肺的悲伤,只有眸底还带着浅淡的难过,“现在想想,直到父亲去世,我都没机会跟他说我到底有多爱他。”夏柯无言。他听说过赵淖父母的去世,与任何阴谋诡计都不沾边,只是一次空中旅行和一场突如其来的飓风酿造的惨烈撞机事故。可这悲伤越是纯粹,便越能体会到命运的诡谲无常,等到最后,连个因此痛恨的人都没有,只能在一次次回忆往事中,徒劳埋怨自己为他们做过的还不够多。“后来,我曾对自己发誓,如果命运垂怜于我,愿再给我一次拥有家人的机会,我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过错和胆怯与那个人错过。”赵淖的声音很轻,眼睛里闪着细碎的阳光,不知是不是天气太热,脸色微微泛红,右手抬起,轻柔地拂过夏柯额前的碎发,细致别在耳后。“我会待他如至宝,爱他如暖阳,无论过去经历过多少曲折,或者未来将要面临怎样的变局。他将永远是我的家人,我的丈夫,一百年后躺在同一片墓地共用同一块石碑的此生至爱。”夏柯愣愣地盯着他。魔法师与普通人的隔阂、吸血鬼的追捕、自己背负的深仇大恨,以及他们并不算体面的相识……一瞬间无数念头掠过脑海,可他仰头看着赵淖的眼睛,不知怎的,心里就只剩下他们昨夜回屋前,互相说过的那句晚安好眠。鬼使神差地张开嘴,无数勇气与爱意涌上心头,他正要说话,赵淖忽然一个大幅度的后仰,然后猛地起身,拍拍身后的泥土:“这都快中午了,我们该走啦!我已经预订过餐厅,吃完等下午一起去看电影怎么样?”夏柯:“……”心情忽然从轻飘飘的云端跌至泥土地,他忽然有种现在就把赵淖烧进墓碑里的冲动。【作者有话说】赵淖(无辜脸):我都准备好告白现场了,怎么能在这里草率告白?那肯定不得行!夏柯(超凶):爪巴!我改主意啦!————伯爵的究极大阴谋被赵淖气到心口疼,夏柯满脸黑线地跟着他回到车上,前往餐厅坐下,拿着餐刀咯吱咯吱地用力切牛排,声音响得赵淖不自觉挺直了腰板,惊恐地往他这边瞧。
吃过午餐,夏柯也没了看电影的心情,只想回家把乱糟糟的思绪厘清,颇显冷淡地拒绝了赵淖的提议。赵淖有点着急:“但我已经包了场啊。”夏柯动作微顿。提到包场,瞬间回忆起伯爵游乐园的经历,再看看随时有可能被吸血鬼偷袭的赵淖,他无奈地叹口气,妥协了:“就看一场电影。”赵淖连忙点头,趁着夏柯没注意,噼里啪啦地给裴诀发消息。[动作快点,我们可能不到五点就会回去。]坐在吧台边喝酒边指挥保镖们搬花的裴诀随意看一眼手机。“不到五点?”他不满意地小声哼哼,“那么早回来,天还没暗,不点蜡烛就没有浪漫的感觉了。”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叹气,嘀嘀咕咕地腹诽自家发小毫无艺术细胞,他仔细比对着每个气球、玫瑰、蜡烛甚至是闪粉的位置,连蛋糕上的摆饰都要动手改改,最后还叠了个一米多高的香槟塔,前后左右反复地瞧,最后确认完美无缺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让保镖把电闸关上,所有的窗帘全都拉好。保镖犹豫地提议:“关电闸是不是太过了?只关灯不行啊吗?”“那怎么行,你懂不懂艺术,只关灯不关电闸那就是自欺欺人,而且要暗一点才有氛围嘛!”裴诀笃定道,顺口开个玩笑,“怎么,难道还能把吸血鬼引到家里不成?”尽管心里觉得这笑话有点冷,但毕竟是老板发小,保镖们会意地跟着笑起来。他们跟裴诀打个招呼,齐刷刷离开别墅,留下裴诀一人躲在二楼楼梯口的花瓶后边,手里捧着个摄像机,暗戳戳地准备把发小告白的全过程都录下来。稀里糊涂结了婚还同居这么久才想起来表白,他发小绝对是独一份了!说不定还能拍到赵淖深情落泪的场面,到时候他就把视频扣押在手里,要是赵淖再催他交画稿,他就截图赵淖的哭脸丑照发到朋友圈!裴诀美滋滋地畅想未来,抱着摄像机呵呵傻笑,完全没注意到保镖离开时尚未闭合的大门忽然闯进的一丝黑影。……一天前。吸血鬼古堡。端坐主座的伯爵,细嚼慢咽地品着一小块血冻,舌尖舔过唇边染上的丝丝鲜血,看向身边半跪着汇报情况的血奴。“赵淖在暗中调查伯爵集团?”他冷笑一声,“不用管他,普通人罢了,等我们得到魔法师,必然要把他做下一个血奴,让这些卑贱的普通人知道,胆敢染指魔法师是什么下场。”旁边的吸血鬼们纷纷赞同地点着头。伯爵优雅地拿起餐巾擦拭嘴角,目光掠过一众吸血鬼,在中央某个浑身裹着绷带的家伙身上顿了顿,诧异地问:“木乃伊不都被镇压在埃及金字塔底了吗?是谁邀请木乃伊过来了?”吸血鬼们面面相觑。那只‘木乃伊’颤巍巍地举起手:“伯爵大人,是我。”他那天在游乐园被伯爵惩戒的太阳光灼伤还没好,被烧伤处,连接触到空气都火辣辣地疼,只得用绷带包裹起来,可怜兮兮地等血肉重生。伯爵不解:“我不是给了你一管治愈魔药吗?”吸血鬼沉默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