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初在害怕,在宫中数年他也未曾与人如此亲近,因为生而知之,他知道很多事,也天然排斥与人亲近。
唯有黛玉不同,他与她绑在一起,与她同吃同住,也同样远离熟悉的人和环境。
可又有不同。
他身边的嬷嬷、宫女、侍卫、太监都是他熟悉的,黛玉只有王嬷嬷和雪雁。
贾敏来时她很开心,哪怕平时她也很开心,那是不同的。
她病的很吓人,允初知道她想回京城去,不是想回京城,是想回到父母身边。
他带她走了。
黛玉被裹得严严实实,顶着寒风被塞进狭小的马车里,只有他照顾她。
允初怕她再次生病,但是一日过去,黛玉没有生病,反而精神奕奕,哪怕他并不会照顾人,她也退了热。
“黛玉,喝水。”
富察兰泰坐在石头上,看着两个小孩儿坐在一块儿,大的那个捧着水喂小的,动作说不上多细心,有水撒了出去,但也不能说不尽心,毕竟小的也没被呛着。
这都什么事儿啊。
这么想,不由叹气。
引来允初的视线,富察兰泰低头翻动火堆里的番薯。
这次走的急,也不能带多少东西,也就是拿了路引腰牌等物,以及几套衣裳和药,吃的也是抗饿又能保存,随便烤烤就能吃的番薯地豆和饼。
也不知道允初从哪儿拿的这些东西。
富察兰泰再次叹气。
这小王爷主意太大,要是他没应下,怕不是他就偷偷带着黛玉跑了。
看他们分吃了番薯,赶紧将自己的也吃了,熄了火,将黛玉抱上马车,留下记好后,才架着马车离去。
没一会儿便有人赶到,围着记号停了一会儿。
“按照这速度,怕是要来回折腾半个月。”张保道。
“半个月而已,已经很快了。”
在侍卫根据留下的记好,说黛玉病情未恶化,薛帆悬着的心就放下了,此刻恨不得他们能够慢点儿,可别赶路赶出病。
他那身娇体弱的学生啊。
“唉,走,继续追吧。”
黛玉在马车上待了五六日,骨头架子都快被抖散了,病好后本该恢复红润的肤色,此时有些苍白。
不过想着允初说回家,她便咬着牙坚持,也没说不回去的话。
一路上只要遇着有大夫的地方,允初都会让大夫给黛玉诊脉,又将之前太医写下的脉案递过去,听见大夫说并无不同,只是有些疲惫,养养就好的话,才敢继续赶路。
一开始半夜听见黛玉咳嗽都会惊醒,到后来睡着了只要她一动便会醒。
两个小孩儿心惊胆战一路,富察兰泰也从不解到佩服。
他也是京城八旗子弟中的翘楚,否则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做了侍卫,更是能随允初出京。
但他自知自己六岁时没有允初的胆量,四岁时没有黛玉的坚持。
敢信任一个侍卫,带病人逃跑,一路上避开驿站,藏了不知道多少张银票,碎银子也会换成更零散不起眼的铜板。
真不愧是能拦着他,威胁他将他们送回京城的王爷。
没错,富察兰泰是被威胁的。
“富察大人若不送我们回去,我就自己回去,路上出了事,也与大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