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微晃。
阴影遮住了元嘉帝一半的面庞。
他沉下脸色:“贵妃,可有此事?”
郁贵妃却仍旧摆弄着她的指甲,只微微抬起眼睛:“旁人说什么皇上就信什么,赶明儿有人说天上有十个太阳,皇上您是不是还得找了后羿来射日?”
元嘉帝不说话,只沉着脸。
淑妃见此情形,忙笑道:“贵妃姐姐,你如此说话恐有不妥。”
“是吗?可本宫却觉得妥得很,”贵妃终于起身,向元嘉帝道,“都说‘三人成虎’,今日妾算是见识到了,还望皇上明辨是非、明察秋毫。”
“望皇上为奴婢昭雪,还奴婢清白!”尹采女也不甘示弱。
元嘉帝的手指摩挲着酒杯,敛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众臣也都低头屏息,生怕皇帝这场家中动乱牵连到自己。
酒杯里的琼浆玉酿像一面小小的镜子,映出他们惶恐的眼眸。
终于,元嘉帝把酒杯松开,看向尹采女:“你既说你是被冤枉的,可有证据?”
“回皇上的话,应才人宫中所燃的香料和绘着喜鹊寒梅图的素纱屏风,便是证据。”
尹采女冷笑:“那屏风是应才人的生辰礼,名册上写的是由妾所赠,妾虽擅画工,也确实画了一幅喜鹊寒梅图的屏风要送给应才人,可妾家境贫寒,如何买得起那样好的纱?”
“况且,若是仔细瞧那屏风上的图,就会发现那喜鹊的眼睛画的和妾从前画上的略有不同。”
四年前。
尹采女提着笔,蘸了蘸墨,沉思许久,终于在桌面上放着的画上小心翼翼点了几笔。
吹干墨迹,凝视着自己的画作,她轻轻笑了笑。
这鸟雀的眼珠子的画法,可是她想了许久才想出来的。
果然好看。
吱呀一声,门被猛地推开。
“采女,”晓珠忽然慌慌张张跑进来,“采女,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着急忙慌的。”
“应才人小产,太医说源头在您所赠的屏风上,说那糊屏风用的素纱是用药泡过的,就是那味道让应才人小产的。”
屏风……小产?
“可我那纱根本没有用什么东西泡过,”尹采女惊疑道,“况且,只是味道而已,这么短的时间便能让人小产?”
“不只是屏风,还有应才人宫中燃着的香料,两种味道一混合,产生的作用就大了,”晓珠焦急道,“现在贵妃娘娘派了人过来,要捉了您过去审,您快想想办法吧!”
话刚落音,几个内侍便破门而入:“采女,贵妃娘娘叫您去露华宫走一趟,说是应才人小产一事与您有关。您请吧。”
露华宫内,厚重的帘子低低垂着。
烛火摇摇晃晃,她几乎看不清楚贵妃的容颜。
沉闷压抑的香气从重而大的鎏金香炉里溢出来,几乎像一条透明的丝带,紧紧缠住了她的脖颈。
“采女尹氏,”贵妃倚在榻上,幽幽道,“你为何要谋害应才人腹中皇嗣?难道你不知道,谋害皇嗣之罪,当被赐死吗?”
“娘娘,妾冤枉,”尹采女跪在地上,赌咒发誓,“妾敢拿自己的性命发誓,妾的屏风绝无问题!况且,妾与应才人平素又无冤无仇,妾为何要害她?望娘娘明鉴!”
“无冤无仇?”贵妃笑了笑,“可前些日子,在御花园里,你不是还同她发生了口角?”
“不过口舌之争,如何值得妾为此下手?且到末了,妾与应姐姐早已言和,不然妾何故要答应送她一架自己做了许久的屏风?”
“这些事,本宫如何知道?本宫又如何知道,你所言是真是假?”贵妃笑道,“本宫只知道,应才人小产,凶手是你。”
“娘娘,您……”尹采女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只道,“妾不服!”
贵妃叹了口气:“本宫一早就料到你不服,”说着,拍拍手,“秀雯,把证据给她抬上来。”
几个秀雯领着几个小内侍,搬着一架精致的素纱屏风上前来。
“若本宫不唤你们,你们就在外面好生待着,本宫要和尹采女好好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