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绮想想问:“秦姗的妹妹叫秦洁吧?”张惠珍道:“是呀,是叫秦洁,讲起来二阿姐的两个女儿读书都好,听说秦姗在外国读的剑桥大学,徐志摩晓得哇,和她是校友。秦洁原来在华师大读研究生,后来讲有抑郁症,就休学了,一直在家里蹲,没工作。”
袁绮迅速记下来,抬眼见张成英还在等她回话,微颌首:“我能理解,我姆妈也是知青,67届去的新疆。”
张成英和张惠珍都怔忡道:“没办法,当年上海去的太多了,每家每户都有。”
袁绮又问:“秦姗什么时候出的国?”
“她去英国就早了。”张成英含混道:“我刚刚没讲完,当时二阿姐听我们这样讲,又正怀孕,就没再提了,直到93年又来信又打电话,态度坚决要回来,我呢正好办结婚,房子稍微空点,和老娘一商量,就答应她的要求了。所以讲上海滩像我们这样的兄弟姊妹算良心好的,左右邻居见到都讲,房子好容易空些,要叫旁的人,稍微自私点,就不肯让落户也没办法。”
张惠珍插话进来:“我们一家门都信佛,初一十五都要去龙华寺烧香。”
袁绮问:“你们有秦姗最新的照片么?合照也可以,给我们一张以便找寻比对。”
张成英和张惠珍面面相觑,张成英道:“没有哩!没有合照过。”
袁绮有些吃惊,这不符合常理呀,但看她们表情是真没有,只得再问:“秦洁的照片总有吧?”她俩双胞胎,长得也像。
张惠珍撇嘴:“嗳,别提那孩子,得抑郁症后见到我们跟见到鬼似的,后来都不肯露面,还谈什么照相!”又扯起旁的来。
袁绮耐性子听着,和申请人们约谈,东拉西扯讲不到重点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邵杰的能耐
邵杰出差回来比预计的要早,袁绮刚进办公室,一股子干腥味扑面而来,三尾风鱼开膛剖肚用篾条十字撑着,尾朝上头朝下倒挂在窗处,阳光透进来,晃晃的发亮。
一庭几个相熟的端着咖啡围在他桌前,因为是院里知名的陈年老案子,几经不同法官的手,听说解决了,都大快人心的来探问:“不容易,十年前的肇事逃逸案,只有司机的暂住证,一查名字还是假的,原告胜诉又哪能,假证件无法执行到他的财产信息,就一直搁置至今,讲讲怎么寻到他的?”
邵杰笑道:“幸亏暂住证地址是对的,去派出所调他的信息,在执协系统里查出他的支付宝、银行、车辆还有不动产信息,通过银行流水显示他的经济来往和消费地点,缩小范围顺藤摸瓜,赶到他工作的货运公司,总算是寻到人了。”他讲的简单,但其中辛苦,法官们心知。曹法官问:“逃那么久的老赖,哪肯轻易吐出钞票来。”
邵杰“嗯”一声:“他有钞票,就是耍无赖,不肯履行判决。先查封银行帐户,同时对其强制拘留,家里人才来付清了欠款。”
正说着,听到有人敲门,是这桩案子的申请执行人来送锦旗,法官们说笑着散去,邵杰和申执人举着锦旗拍了合照,袁绮在旁边看着也觉得很有荣光。邵杰送申执人离开,李元踩凳子把锦旗挂到墙面上,朝袁绮笑道:“下一面旗子就看你的了。”袁绮吐吐舌头,比个加油的手势。
“什么味道?一股腥气?影响办公环境。”行装科科员刘强带着位扛梯子的师傅过来检查空调口。
李元朝窗户呶呶嘴,刘强望去:“哈,三条咸鱼。”
李元一胳膊圈住他的脖子往下压:“讲啥人呢?!讲啥人咸鱼?拎不清爽是哇!”
刘强被勒得喘不上气,说话声跟抽风箱似的:“你好减减肥了,胳臂粗的像大腿。”手去咯他的胳肢窝,李元怕痒,大笑着松开了。
师傅扛起梯子讲空调口没问题,看着他俩:“我以为法官老严肃哩,原来这么活泼。”
他们走后,袁绮去看那三条咸鱼,凑近闻闻:“日光一晒,好像味道更浓了,要么我挂到窗户外面去。”
“老了老了,干不动刘胖子了。”李元边喘着,边坐到电脑前,手法熟练的打开内网,登录帐号,打开执行办案系统,把手里新到的卷宗号按目录,查询被执行人财产查封情况,眼也不抬又道:“还能忍受,原来郑青青在时,邵法官有趟从四川办案回来,带了几块腊肉给她,也挂在窗户上,直滴油,那烟熏味道,三天三夜没散。备不住郑青青欢喜啊,对了,她是重庆辣妹子。辣妹子辣,辣妹子辣妹子辣辣辣”竟还唱上了。
袁绮抿唇,有些怀疑李元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邵杰从外头进来,坐回办公桌前,抬眼便看见袁绮,她很白,一种细腻瓷实的白,乌亮的发都往后梳,松松扎着丸子头,圆润的额,发脚参差不齐,碎发细细绒绒的,秀气里带些甜味儿,她忽然抬起头来,猝不及防间,四目相对,都怔了怔。
邵杰清咳了咳,才问:“我出差前交待的两桩案子,跟进到了哪一步?”
袁绮道:“探视权强执案子,已经达成协议,申请人探视时,居委会主任会协调人陪同。其中若涉及费用,强执人愿意负担。代孕罔顾人伦属违法行为,但血脉亲情必须承认。”
邵杰点头,她继续道:“秦姗民间借贷案,强执人也就是她的娘舅阿姨,来做过一趟调解,方方面面了解下来,有三个关键点,一个他们最后见到秦姗及其姆妈张淑芬是在今年清明节一起到苏州扫墓,因还钱事体大吵一架后就彻底断掉联系。二个娘舅阿姨借的一百二十万给的现金,没有走银行转帐,理由是外国银行卡和国内不通。三个张淑芬是老三届援疆知青,93年带着丈夫及双胞胎回到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