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去开车,而是沿着五四大街一路向前走,叶崇仁大部分说得不对,她在爸爸心中出局,并不完全是因为裴荔,她对待继承权的清醒,也不是因为裴荔。
可她到底还是回国了,现在的人生除了按照的既定轨迹向前走,还有什么其他选择呢?她都选择了把关韵推到台前,利用这样一个女孩的缺陷,去讨得爸爸的欢心,华城资产包的谈判她又为什么不去,凭什么不去!
她和崇和说的是事实,但或许她真的有些错了,因为她和叶崇和都没有选择,她们两个叶家的女儿,也必须得往前走,再没有第二条路了!
现在想来,在希腊的时光好像一个很大的玻璃泡影,看似盛满了美好的回忆,实际上短得惊人,还不到两周时间。
她和裴荔在圣托里尼待过,也去过科孚岛、塞萨洛尼基和罗德岛。有一天她醒来,发现裴荔不见了,当天,她接到爸爸的电话,私人飞机已经来接她了。
那是一架湾流g550,轻捷美丽的公务机,叶崇静坐上它的时候,想到自己的少年时期,学业繁重,总怀着快乐的心情,期待着各种各样的旅行和度假。这是她第一次心情沉重地坐上飞机,然而已经几乎猜到了事情的全貌。
她回到家,爸爸就在书房,那架阔大的书桌后等着她。没有愤怒的指责和痛骂,爸爸和颜悦色地告诉她,和吃饭时叶崇仁说得分毫不差,他早把这件事当笑料一样告诉了家里的所有人。一百万,再加上一栋四百万的房子,一共五百万,我女儿愿意私奔的女友就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
她记得很清楚,爸爸问了她两个问题。第一,你恨她吗?她回答:“恨。”
第二个问题:你知道她的家庭住址,我派两个保镖,你们一起去到她家里,当着她爸妈的面,扇她两个耳光,因为她就是这样不知廉耻、爱慕虚荣的贱人,你愿意去吗?
她回答:“不愿意。”
她不是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她读严格的寄宿学校,在青少年时期认识了形形色色的同学,有的是中产阶层,有的则根本就是工薪阶级。
五百万在叶家是个不足挂齿的数字,在外面的世界里换成钞票能砸死一个三口之家。裴荔是普通家庭的女孩,这辈子就连一百万都没有见过。
叶崇静想坏就坏在她们那时候才二十三岁,正是对未来充满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的年纪,到圣托里尼的第一天,裴荔笑着说:“我家里人可能会气到住院吧。”
她是开玩笑的。叶崇静也是后来才知道,她家人真的气到心脏病发,住进了医院,是自己家安排的单人病房,请的主任医师动刀。
总之,她回答:“不愿意。”
爸爸的微笑凝固了,那种喜怒难测、威福由己的微笑贯穿她的前半生,是让她最害怕,却也是最想要模仿的。
“窝囊废。”爸爸冷冷地说,“滚吧,女儿外向,真是个没用的精神病、废物!”
一路狂飙
“妈妈,我其实,早就忘了很多我和她之间相处的细节了。”叶崇静跪坐在一块石碑前,毫不在意藏蓝色的西裤沾上了地上的泥土。
“现在我并不爱她,也不恨她,之所以还能闻到荔枝的味道……”她的身体里冷冷的,血液,心跳和头脑中的情绪都是冷冷的,可是跪坐在母亲墓前,她想对母亲说,归根结底,我是觉得自己太痛苦了。
痛苦的没有办法,总幻想有个人能帮我分担,就越发地怀念曾经的感受到过的恋爱温情。
她想把这句话说出口,可终归说不出口。是不想把这样难以排解的情绪说与母亲知,还是想要自我逃避,她不得而知。
她带了一束小小的白色洋桔梗送给母亲。这是妈妈生前最喜欢的花。
妈妈生了很久的病,到后来没有再住医院,一直住在家里。爸爸从来不在家,那时候家里没有其他人,除了阿姨之外,每天她上幼儿园回来,家里就只有她和妈妈两个人。
她每天从幼儿园放学的时候,家里的司机都会在半路停下,她会下车,去买一束新鲜的白色洋桔梗,回来的时候,换下昨天的旧花,插在妈妈床头的花瓶里。
妈妈虽然很虚弱,但会支撑着坐起身来,摸摸她的头发,问她今天在幼儿园里怎么样。
她那时候分享欲和表演欲都是异常的旺盛,会把所有的小事事无巨细地告诉妈妈,连在幼儿园吃了什么甜点都要一样一样数出来。
不论她说什么,妈妈都始终望着她微笑。床头总摆着一个果盘,放每天的新鲜水果,妈妈不能碰刀,没办法帮她削去果皮,在山竹上划上十字口,就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给她剥一只橘子,把橘子上的白筋也摘去,然后看着她吃。
那时候橘子不应季,没有那么甜,可她还是一瓣一瓣地塞进嘴里,酸酸的汁水在她口腔里迸溅,酸得她含着两包泪,对妈妈使劲点头,说很甜!
妈妈就扑哧笑出了声,告诉她酸的话不要强吃,一边伸出手,用指腹轻轻地擦过她的睫毛,擦去她小小的泪珠。
叶崇静伸出手,用指腹轻轻地擦过墓碑上的凹陷,上面刻着妈妈的名字:文蕙。
爸爸当时告诉自己已经定好了小学,要去严格的寄宿学校,她又生气又难过,害怕这样的话就一周才能见一次妈妈。
最后她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因为她还没来得及上小学,妈妈就去世了。
后来她想可能是上寄宿学校的缘故,家里的一切在她的眼里变得非常模糊。妈妈去世,爸爸有了新妻子,带来了二弟叶崇仁,很快地,生下了双胞胎叶崇和和叶崇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