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风凉水冷,星月依旧。
我对自己说,过去了,都过去了,他还好好的,在那里。
我还能看得到他。
我勉强一笑:“皇后今天带来的酒……酒劲有些大……”
那时候倚风用柔韧的柳枝卷去了我手中的匕首,又把我捆得不能动弹时,也是这样说的:“怀真……别这样,他还好好的,在那里,别这样——你不能死——”
回过神来,却看见崔叔闻和倚风就站在眼前,身上笼罩着柔和的光芒,当真是天上神仙的模样,衣袂飘飘,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倚风神色慌张地看着身后,仿佛有虎豹豺狼在追赶。
崔叔闻却淡然自若,眼里仿佛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剩下。
他的声音仿佛天籁,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对不起。”
说完扬起衣袖乘风飞去。
倚风长叹一声,匆匆忙忙地说:“他苦苦哀求一番才获准回来道别……以后恐怕见不到了。你千万别寻短见,当中因由,我日后若有机会,一定回来跟你说。”说完也飞走了。
其实也没等到“日后”,素羽就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他虽说是天庭星君养的,却不必受天庭规矩的束缚,所以一直留在人间,看着我登基,看着我亡国。
之后我便被带到齐都宜阳软禁起来。素羽几次想把我带走,我不肯。如果我失踪或是莫名其妙地“死去”,奚国旧地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就有了借口。兵灾再起,受苦的只是平民百姓。我必须作为和平和屈服的象征一直呆着,直到“寿终正寝”。
后来素羽也在宜阳安顿下来。几年之后,他终于买通了地府管生死簿的一个文书,查清楚了那崔丞相死后便投胎到宜阳一户人家里,如今已经一十九岁了。他当即一道白光化成一个翩翩美少年去找那少年,没有再来。
所以后来倚风再来,跟我说的这些事,就只有我知道了。
倚风说:“星君生于天,与地同寿,他下凡历劫,在天上不过是过去了二十多日……”
在他无穷无尽的生命中,这段时光,短暂过一瞬间的亿万分之一。
而我,不过是造物主为他设的一个坎。
他已经安然无恙地过去,此后,大概不会再和我扯上什么关系了吧。
我发着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样,和永远地死去,其实也没有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