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重的自我厌恶,令你连带着讨厌之前喜欢的一切。
比如少年时嫌弃童年小鸭子幼稚,年龄再大一些,又厌恶少年时听的歌曲、服装、发型。
对过去的厌恶似乎就能摆脱曾经的记忆,就像,针对他的呛声,好似就能彻底抹除兄妹相女干的罪孽。
林格醒来时,察觉到自己脸上罩着呼吸罩,另一端连着呼吸机,还有病床前沉默坐着轮椅的林誉之。
视线相触。
林誉之靠近她,关掉呼吸机,取下呼吸面罩。
他甚至没洗脸,嘴唇上的痕迹还是那么明显,看起来很糟糕。
天啊。
林格不敢想。
林誉之的伤口在缝合不足6小时后就断裂,而她,他的妹妹,又是在昏迷状态下被送往医院。这样的事情,在医院中应当也是闻所未闻。情绪激烈的兄妹俩在深夜里就医,她的嘴唇肿得发痛,林誉之现在的嘴唇和舌头也都有破损的痕迹——
林誉之说:“你是情绪激动引发的呼吸碱中毒,外加低血糖,晕了过去。”
呼吸碱中毒,由激烈的情绪起伏开始,引发呼吸频率过快,又过多地呼出二氧化碳。她近期又在控糖期,有轻微的低血糖眩晕症状,两者综合之下,导致她昏厥。
林格当然知道自己没事,她一眼就看到林誉之那不一样的腿。
西装裤下的那条伤腿应该是又裂开了伤口,明显地在裤子上染起一团深色的痕迹。
面积不小,这一团深色让林格眼皮跳了一下。
在察觉到这点后,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时间,林格坐起,掀被,还未下床,就被林誉之按住肩膀,迫使她继续躺下。
林誉之问:“你又要走?”
“我能走哪儿去?”林格说,“我去找医生——你的腿不要啦?不疼吗?”
“格格,”林誉之问,“你在担心我吗?”
他说话时声音很轻,很细微,轻得像春天里燕子的呢喃。
林格说:“闭嘴,不要说话,你自己腿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林誉之说,“格格,我只知道我爱你。”
“你再不爱我,我就要疯了。”
真相源
林誉之对医院有着不同的感情。
祖辈积累的财产和医院息息相关。
他的姥爷算得上是当地的一个传奇,一开始穷到冬天只有一个棉袄一条棉裤,还是他姐姐穿剩下的,个子高,袖腿和裤腿短了,就裁几块儿棉布,填上棉花絮子,缝好,接上;等接的这一段儿短了,再裁,再填,再接。几年过去,袖子和裤子都是五彩缤纷的一圈又一圈。这省布料又省钱的衣服,也有个致命的缺点,一旦他长胖,就再也穿不了。幸好姥爷家里穷,穷到饭菜油水少,从根源上杜绝了长胖这一浪费钱的巨大隐患。他在村里,往上数十几代都是贫农,进不了厂子,只能老老实实在土里刨食吃。
到了姥爷这一代,才稍稍有了些变化,他脑袋机灵,从小跟赤脚医生身后干,后来村里有了去规范化培养医生的机会,无儿无女的赤脚医生把机会给了他。姥爷自此入了行,肯吃苦,学成后常常一个人背着药箱,翻山越岭地去诊疗——后来去城里开诊所,攒够了钱就往市里去,和大医院合作,后来又去开药店,依仗着之前结交的人脉,开始做药品批发和采购的生意,硬生生地闯出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