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野还是那句话:&ldo;不解。&rdo;程迦:&ldo;过会儿让人看见,以为你是绑架犯。&rdo;彭野斜她一眼:&ldo;不用你操心。&rdo;骆驼走近了,它还拖着一辆小木板车,车上堆着枯黄的野草。彭野招招手拦下骆驼主人,是个三四十岁的汉子。问了问,果然顺路。对方热情地邀请他们上后边的木板车。他看到被捆着腰肢的程迦,稍稍好奇。彭野把绳子一扯,程迦一个趔趄,撞到彭野身上。彭野说:&ldo;我媳妇儿,不听话乱跑。抓回去收拾收拾。&rdo;&ldo;哦……&rdo;汉子笑起来,黑黑的脸挤成一朵花儿,问,&ldo;长得真白,是外面买来的吧?&rdo;&ldo;可不是。&rdo;彭野两三下爬上高高的草垛,程迦缚着手,不好爬,他弯下腰,把她提起来往垛子上托,语气也稍稍吃力,&ldo;10头羊换的,还不听话,老往外跑。&rdo;程迦拿眼角冷冷看着他诓。汉子赶了骆驼往前走,乐呵道:&ldo;10头羊也值当。外边的姑娘脾气是倔,但那身子又软又水灵,睡着舒服。&rdo;稻草车在沙丘上摇摇晃晃,彭野躺在上边,整个人也跟着晃悠,他瞥一眼程迦,似笑非笑:&ldo;睡着是舒服啊。&rdo;程迦一脚踹他腿,他抬脚躲过去,笑容更大。草垛上,杂草在飞。骆驼上的汉子又道:&ldo;抓回去把她关屋里,摁炕上多干几次,让她生个娃,有了娃就不得乱跑了。&rdo;彭野扭头看程迦,见她板着脸,便没应汉子的话了。他把她的身子翻过来,让她侧躺着,拉起帽子遮住阳光,声音很低,问:&ldo;不累么?&rdo;程迦没做声。彭野轻声说:&ldo;睡一会儿。&rdo;程迦闭上眼睛,微微皱了眉,天气太热,浑身都黏腻。前边,西北汉子赶着骆驼,&ldo;喲&rdo;地一嗓子,敞开喉咙就唱起了歌,&ldo;第一次,到你家,你呀你不在,你妈妈,把饿(我),打了那两锅盖,第二次,到你家,你呀你不在,你爸爸,把饿,敲了那两烟袋,第三次,到你家,你呀你不在,你家的,老黄狗,把饿咬出来……&rdo;驼铃在沙漠的风里响,那曲子豪放欢快,辛辣俏皮,程迦听着,紧蹙的眉心不自觉间舒展开了。这时,似乎起了阵阵儿的风,凉凉的,去了燥热。那车摇摇晃晃摇摇晃晃,稻草堆软绵,加上跋涉太累,程迦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彭野一直没睡,他侧躺在她身边,拿蒲扇给她扇风。等汉子把歌唱完,彭野问:&ldo;班戈村长这几日在村里么?&rdo;汉子说:&ldo;前几日去格尔木了,不知道今天回了没。你去找他啊。&rdo;&ldo;嗯。&rdo;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到了沙漠中的一小片绿洲,汉子说:&ldo;我家就在前边,去不去坐坐?&rdo;彭野说不用,还要赶路。回头看,程迦已经醒了,嗓子有点儿哑,问:&ldo;到了么?&rdo;彭野说:&ldo;到了。&rdo;他把她扶起身,自己先跳下草堆,又伸手把她从上边抱下来。和那汉子谢过之后就告了别。彭野去到村子里的一处瓦砖房,进了院子,发现大门紧闭。问邻居的大婶,说班戈村长去格尔木了,还没回。直到这一刻,彭野才隐隐皱了眉。程迦这人没有任何在乎的东西,命都可以随意扔了往崖下跳,唯独相机。旁人无法理解,可他明白。那次荒原上会面,她抱着相机坐在车顶,说:&ldo;程迦。我是摄影师,程迦。&rdo;她的眼神,她的整个人,和相机是一体的。彭野把程迦拉到身边,握紧她背后的双手,往前走。不一会儿,邻居家的男人干活回来,听了屋里女人说的,追出来在小路上喊:&ldo;诶!是三队的彭队长吧?&rdo;彭野让程迦留在原地,几步跑过去。那男人跑上来,抹抹脸上的汗,递给他一把车钥匙:&ldo;村长让我交给你的。&rdo;彭野用力拍拍他的肩,笑容放大:&ldo;兄弟,谢了。&rdo;程迦不知彭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等彭野走回来,她问:&ldo;你干嘛呢?&rdo;&ldo;没事儿。&rdo;彭野说,他拎着她胳膊往前走。程迦被他扯着,不解地回头:&ldo;你来这儿找熟人么?&rdo;彭野没应,反而问:&ldo;现在还走得动么?&rdo;&ldo;走得动。&rdo;程迦说。她刚才在草垛上睡了半个小时,精神好了很多。她一低头,目光落在彭野的手臂上,血迹干枯,衣服沾成了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