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带着虞幼窈走后,花厅里只剩下虞老夫人、虞宗正两个,柳嬷嬷守在外间。虞老夫人捏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声音沙哑:“你刚才是打主院里头过来的吧!”虞宗正就跟踩了狗尾巴似的,差点没当场跳起来:“母亲,这是什么话?我这个做父亲的教训女儿,还错了不成?杨氏担心窈窈荒废学业,也是一片慈母心肠,若不是窈窈太不成气,我怎会打她?”后宅里头的手段,虞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哪还有不清楚的?只可惜大儿子在朝堂上,还有几分明辩冤屈的本事,到了家里头,就成了一个任女人拿捏摆布的糊涂虫。虞宗正越说越理直气壮:“母亲,您说说,葭葭和清宁,还有二房里头的霜白几个,哪个像窈窈这样不思勤学,荒废学业,小小年龄娇蛮跋扈,就知道打卖下人,还上课不守规矩,不懂尊师重道?”虞老夫人听得直皱眉头:“你打小就是读圣贤书长大,圣人有一句话叫“养不教,父之过”,就算窈窈有错,那也是你这个做父亲忽视冷漠的错。”虞宗正不服气,刚要出声反驳……虞老夫人倏然拨高了音量:“你摸着自个的良心说,从小到大你可曾管过窈窈?可曾真心教导过她半分?现在倒是仗着父亲的名义,打骂起来了,你就没有半点羞愧吗?”被劈头盖脸训了一通,虞宗正也有些词穷了:“今天是我冲动了些,但我也是为了窈窈……”谢氏之死“你给我闭嘴,”虞老夫人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你怨恨我当年做主为你订了泉州谢府的婚事,瞧不起柔嘉商户出身,连柔嘉生的女儿也不得你喜欢,所以你处处瞧窈窈不顺眼,寻了机会就教训,你以为我不清楚?”这些话,她原是没打算说的。但大儿子这些年来,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他打了窈窈头一回,开了这个头儿,就会有第二回,第三回,甚至是无数回。今儿必须要把他的理直气壮给掐了,不然窈窈往后哪还有好日子过?虞宗正混身巨震,下意识否认:“母亲,您误会儿子了,儿子敬重母亲,感母亲生养教诲之恩德,不曾怨恨母亲半分……”“你是敬重我,只是把对我的怨恨,转嫁到柔嘉和窈窈身上,”虞老夫人满脸失望地看着他,语气也更冷了几分:“我且问你,柔嘉嫁进虞家大门后,可曾有半分对不起你的地方?”没有!虞宗正蠕动了下嘴,如何也说不出违心里的话。谢柔嘉入门后,孝顺母亲,管家经营,处处厉害,可就是这样,他才不喜谢氏太过精明厉害。虞老夫人看明白了他心中所想:“虞氏家业落没,族中举业艰难,你和你二弟有幸中榜,入朝为官,是步步艰难,我正是为此,才为你订了泉州谢府这门亲事。”那为什么偏是他娶了商户女,二弟却娶了书香女?虞宗正低着头,垂放在身则的手,紧握成拳,嗡声说:“母亲,对儿子的良苦用心,儿子明白。”“你明白什么?”虞老夫人拔高了音量,恨铁不成钢:“泉州谢府虽是商户,但交游广阔,人脉宽广,柔嘉哪里配不上你?杨士广那个狗东西,给谢府提鞋都不配,他生的庶女就配得上你了?值得你连礼仪廉耻,大好前程都不要了,干出那等有辱圣贤的苟且之事?”提及当年,一股子血气直冲脑门,直教虞宗正面红耳赤,也不知道是羞恼,还是恼怒:“当年的事,确实是儿子错了,但杨氏不管怎么说,也为我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话说到这份上,也不知道醒悟,虞老夫人气怒:“那么柔嘉呢?如果没有柔嘉的银钱处处打点人脉,让你挥霍,你和你二弟能有今天?她甚至因为你搭了一条命,你怎么就不念着她的好?怎么就不知道待窈窈好?”虞宗正想说,杨淑婉出身官家,性情柔顺,才华过人,谢氏满身铜臭气,怎能比得上杨淑婉?虞老夫人冷笑一声:“柔嘉是虞家的大功臣,你二弟尚知道感念谢氏,待窈窈十分亲厚,但凡霜白有的东西,便是少不了窈窈,姚氏待窈窈也亲近,可你这个做父亲的,可曾将窈窈当作亲生女儿看待过?不知道的人,还当窈窈是你二弟的亲女儿。”虞宗正不愿再谈谢柔嘉,心中忍不住一阵烦躁:“母亲,谢氏已经死了多年,你说这些做什么?”虞老夫人冷笑一声:“你不愿意提及柔嘉,是心虚了吧,当年柔嘉为什么早产,为什么早逝?你以为能瞒得过我这个老婆子吗?这些年来,我帮你遮掩丑事,你是不是就忘记了,你对柔嘉做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