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常清面上平稳,心中也是震惊非小,只是他与莫离交好,而萧同又是萧悠亲如手足的兄弟,当然对这二人另眼相看了。再说,别人要怎么样那是人家的自由,自己又有什么权力随便置喙?
常清性情随和,很快便把这件事当作正常情况,不放在心上了。只是随后几日,不免时不时地暗中观察一下萧同和莫离的言行,见他二人光明磊落,神色从容,两情眷恋,互敬互爱,虽然常有亲昵的举止,却丝毫没有邪猥之意,所以常清虽然惊讶,却并不反感,看得多了,反而觉得理当如此,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他在观察萧同和莫离,萧悠也在观察他,见他神色越来越轻松,渐渐的,露出似乎很欣赏那一对小情人的样子,不由得也是喜上心头,暗暗琢磨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萧同连日里抓住萧悠交待堂里和生意上的事情,不出三日,已经安排完毕,这一日兴高采烈地提出,要带莫离出去休假几日,萧悠每隔三个月才回来一次,他这堂主不得不肩负起全部的重担,一本正经地办公,委实憋闷得紧了。
莫离不满地道:「悠哥才回来,你就把事情都推给他做,他在行香阁那里也是管着一大摊子的事,可也不是在度假玩耍,你只嚷自己累,全不顾他的辛苦。况且清哥是远客,才来我们这里,悠哥应该好好陪陪他才是。」
萧悠一笑,道:「没什么,反正我也正要好好理一下这边的事,小同的性子哪里是闷得住的,还是让他出去散一散的好,免得火大起来,掀翻了这屋子。」
众人都笑,萧同却得意洋洋,自小萧悠便最疼他,只要他提出什么要求,还没有办不到的呢!
虽然他在外人面前沉着严肃,看着像个凶巴巴的江湖豪杰的样子,其实在萧悠面前,他轻松自在,倒像是个撒赖的孩子一般,心下暗道:嘿嘿,做人兄弟也有好处啊!当哥哥的,怎能不担待着弟弟一些?
当下萧同说到就做,带着莫离悄悄地离开了分堂,逍遥快活去了——为什么要悄悄地?呵呵,是怕他那些孩子们听到消息,非闹着同去不可。
萧同一去,分堂里顿时清静了不少,萧悠每日查看账目,处理堂中事务,一早一晚,便与常清相伴。他二人连室而居,日夕相对,日子过得犹如在行香阁一般平静,然而两人这心里,却都与在行香阁时不太一样了。
常清心中七上八下的,这次北来,见识了萧同和莫离的相知相爱,想想他二人的亲昵言行,再想想自己和萧悠之间的种种亲密,竟是脸红心跳,神思不定。
这几个月来他与萧悠晨昏相伴,已成自然,联床而卧、亲密拥抱,也非一次,可是从前并未联想到两情之事,所以处之泰然,如今一旦想到了「情」字上面,从前的种种,竟都似含了一些暧昧……
更可怕的是,他对于萧悠,已经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种依赖,喜欢待在他身边、喜欢跟他说话、喜欢弹琴给他听、喜欢他为自己吹笛子……
真的是很喜欢与他言笑晏晏,亲切相对,可是……他们不会像萧同和莫离一样吧?
常清心中忐忑,既害怕,又迷惑,日常行事,便刻意与萧悠拉开一点距离,对他有时的亲切抚触,惊得瑟缩一下,然而却也不愿与他分离太远,就这样小心翼翼的,若即若离。
萧悠察觉了他的变化,暗自着恼,对常清还是摸不着底,又不敢贸然表明心意,更不愿对他有丝毫的勉强,于是也加意疏远一些,两人之间,反倒显得比在行香阁时生分了。
暗地里,萧悠细细思索了一回,认为目前还不宜捅破这层窗户纸,还是保持两人这种温和的挚友关系比较妥当,清弟为人纯善,可别因为此事吓坏了他,反正只要他不反对,时候一久,自然可以想办法使他情生意动,还是等两情相悦、水到渠成的为好。
嗯,对,这就么办吧!许多事情是急不可图,缓则可解的,情之一事,最是扰人,何必为此让清弟忧烦,失了往日的欢颜呢!计议已定,萧悠待常清便又如以前一般亲切随和,光明磊落,他既然做到「君子不欺暗室」,常清自然也就放松下来,与萧悠说说笑笑,恢复了往日活泼率真的性子。
密室之中,萧悠细细地翻看着卷宗,不时向回报的手下低低地询问几句,稍事考虑,又安排下去任务,在卷宗上批注,直忙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告一段落,然后屏退手下,独自沉思。
良久,他仿佛突然惊醒般抬起头来,怔怔地看了看手边堆积如山的卷宗,长叹了一口气,忽然没了办公的兴致,懒懒地舒展了一下身体,靠在椅子背上,又想起心事来。
日前他假公济私,通过天狼社的渠道详细调查了常清的家世,知他家从曾祖开始即在朝为官,祖父曾做到了工部尚书的高位,他父亲天性散漫,中年辞官回到扬州,做起了清闲富家翁。
常清的大哥常沛二十岁进中书省,十多年之后,升到吏部侍郎的位置,并娶了户部尚书的次女为妻,近几年正在努力钻营,希望将来能升到吏部尚书之位。
常清的二哥常源在扬州经商,为人精明,靠着大哥在朝中为官的势力,争取到了扬州盐商的经营准证。本朝盐业属于官商控制,各省各地的盐业均由官家认可的大盐商一手操控,绝对属于暴利。
常源经商多年,在扬州及周边地区都有生意,为人却颇恶劣,仗势欺人、欺行霸市,风评极差。不过有长兄在京中为官,他又善于钻营,官面上打点得好,所以别人也都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