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生们虽然畏惧孙明达的冷脸,却还是放不下那一口吃的。
国子监监生苦膳堂久矣!
那新来的有一句话说得没错,民以食为天,人或者不就为了一口吃的吗,他们出身富贵,为何偏偏要来国子监受这几年罪?
他们不服!
他们要膳堂改菜谱!
孙大人能罚他们一个,还能罚他们一群吗?
膳堂改菜谱是众望所归,若不能达成目的,他们便不走了。
孙明达忍无可忍又将他们骂得狗血淋头,孙大人态度极其恶劣,但是话没说死。
王纪美与他共事多年,多少猜到了他的意思,温声与众人道:“你们先回去吧,此事孙大人与我已经知晓,会好生考虑的。”
王大人一向和善,且从不敷衍学生,他的话,众人还是信的,于是各退一步,暂且休战。等回去之后他们还围在一块儿商量,打算明儿再来探一探口风,看王大人的意思,此事没准真能成。
本以为今日有一场硬仗要打,可他们无赖的架势都还没来得及摆出来,孙大人跟王大人便先退步了,倒是让众人有些惊喜成功来得过于突然。看来,只要他们团结,还是能改变国子监现状的,众人莫名自信起来。
打发走了一众学生,孙明达便沉着脸着急国子监一众官吏商量对策。
对于监生闹事,孙明达不悦归不悦,但是国子监拨款不够的问题已经迫在眉睫了。他能对着监生们发火,却不能不解决这个问题。
若是到时候没有笔墨费,有钱人家的孩子无所谓,可律、书、算三门的部分监生日子可就真的捉襟见肘了。众人商议到傍晚时分才散场,没人知道结果究竟是什么。
监生们的动静闹得太大,连杜宁都听到了些风声,是他如今的“好友”转告他的。
这些人愿意哄着杜宁,看重的是尚书府的权势。杜宁不是不知道他们的用心,也不是不膈应这些表里不一之人,可他没得选。身份相当的监生,谁不是被家里哄着长大的?谁又能忍得了杜宁的脾气?
当初杜宁跟杨毅恬凑在一块儿,也是因为脾气太冲,以至于没人搭理他。如今没了杨毅恬,他又得证明自己不缺朋友,可不只能自降身份?
得知此事又是傅朝瑜惹出来的,杜宁便一阵冷笑:“这些监生在家也是金尊玉贵的公子哥,怎么为了一口吃的如此获得出去,也不嫌害臊。”
“听说那肉夹馍香的很。”
杜宁一听到肉夹馍就想到自己不堪的经历,瞬间暴怒:“香什么香,能不能有点见识?他一个商贾之子弄出来的东西,能好吃到哪里去?”
杜宁一发火,几个狐朋狗友立马缩回了脑袋,心中不忿,但却不敢表露。
毕竟,人家父亲可是尚书,得罪不起。
杜宁望着他们畏首畏尾的模样,只觉得没劲透了。
第二日,傅朝瑜上完课后,有一日溜进博士厅给王纪美整理手稿。
王大人用的是草书,还是奔放不羁、气势万千的狂草,又爱涂抹,手稿中常有字迹不清之初。若不是傅朝瑜见多识广,有些还真不容易辨认出来。
他默默誊抄完,呈给王大人过目。
王纪美比对手稿与誊抄稿,再次惊讶。他曾叫过不少学生给他整理手稿,只是他的字一向不羁,监生们每读一段便需向他求证,久而久之,王纪美也烦了,宁愿不叫人来誊抄。可这两日傅朝瑜过来,却没问过他,誊抄完之后竟也一字不错。
若这些只能证明傅朝瑜在书法上有??x?些眼力的话,那给他补充的这几个字就实在超乎王纪美的意料了。他指着其中“哀梨蒸食”的典故问:“你看过这典故?”
他手稿中,这处可是被涂黑了看不清字的。
傅朝瑜不假思索地道:“相传汉秣陵哀仲家种梨,实大而味美,时人称为“哀家梨”。从前读《世说新语》时又学过:桓南郡每见人不快,辄嗔曰:‘君得哀家梨,当复不烝食不?所以便有了哀梨蒸食的典故。”
将鲜嫩的梨子蒸熟了吃,丧失其原本的滋味,简直将好物给糟蹋了。一言以蔽之,山猪吃不了细糠。
王纪美越发得意自己慧眼识金了。
亏得他早下手,否则这样博闻强识的学生岂不是落到旁人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