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热热闹闹,京郊却是天寒地冻,哀鸿遍野。诺敏掀开窗帘,看一眼外面景象,大吃一惊,“京城不是繁华之所?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无家可归?”
菊花从另外一边车窗看了,轻轻放下窗帘,“那是叔父摄政王占房圈地给闹的。外头那些睡在荒郊的,都是汉人老百姓。原来住在京城,因为叔父摄政王要在京城内环搞房地产开发,不得已,迁到郊区荒凉之地。”
听说是多尔衮定下来的政策,把人家汉人从京城赶出去,空下来的屋子赏给八旗军民居住,诺敏纵然心有怜悯,奈何满蒙八旗利益终究还是占了上风。放下窗帘,双手合十,“愿长生天保佑这些可怜人,挨过这个寒冷的冬季吧。”
菊花看诺敏一眼,没有说话。车辆在彪悍的蒙古骑兵护送下,安全穿过流民区,冒着飞雪,驶往科尔沁草原。
诺敏与菊花可以事不关己地看着汉人百姓冻死郊外,布木布泰心里可就没那么轻松。坐在乾清宫,一坐就是三个时辰,滴水未进,苦劝多尔衮,留一部分房屋给京城原住汉民。
开始多尔衮还高兴布木布泰来看他。听明来意,一张脸顿时耷拉下来,“一见面,你不问我吃饭了吗?喝水了吗?大腊月的,外头下着雪,你不问我冷还是不冷?这些日子诺敏把偌大个王府都给搬空,也没见你来问过一句。怎么平白无故,为那些汉人说话。”
布木布泰摇头笑笑,坐到多尔衮身后,伸出手来搓热,给他捶背,“你呀,王府搬空了,也不过是你整个身家就牛之一毛,还用得着我问?再说,乾清宫金碧辉煌,什么东西没有?谁敢饿着我们摄政王,冻着我们摄政王?摄政王心怀天下,就别跟我这个小女子计较了。”
几句话下来,多尔衮听在耳里,舒坦在心里,“这话说的不错。布木布泰,你只管住在后宫享清福。不出三年,我把江山都打下来,与你共享!”
布木布泰垂眸笑笑,“别说把中原、江南,连同云南、西藏都打下来,就算咱们疆土扩张到了阿拉伯,人都被你冻死、饿死在郊外了,光秃秃就剩咱们八旗几万人马,种地的也没有,织布的也没有。上山打个猎,还得提防被猎物给吃了。你说,共享这样的江山,又有什么意思?”
多尔衮皱眉,“我知道你是求情来了。若说别的,我让着你,改了就改了。只是这占房圈地,乃是为了八旗在京都站稳脚跟,更是为了朝廷安稳,断然不能听你的。”
布木布泰软语求了半天,多尔衮都不曾松口。口干舌燥之际,流泪说道:“你当我这么辛苦是为了我?我一个女人,好好的躲在后院,享清福有什么不好?何苦一心为你着想?我不是怕么。怕你留下千古骂名,更怕日后别人为此反戈倒算于你。你都三十多岁了,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日后你去了,得罪了满朝文武天下百姓,叫我一个人,纵然有天大本事,如何护她周全?我真是疯了,圈地之后,百姓流离失所关我何事?京畿重地动荡不安与我何干?你累死累活安抚了八旗,安抚不了百姓,那是你活该。反正我就是一妇人,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老老实实窝在后院得了。操什么心,我受什么累!”絮絮叨叨说完,坐在一旁哭起来。
多尔衮一看,布木布泰哭的着实伤心,不由软了。搂布木布泰在怀里,小心安慰,“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我不是没说你不对么?只是,这圈地布告都下来了,总不能,说改就改。让八旗军民、蒙古官员们,说咱们言而无信,反倒不好。你说呢?”
布木布泰抬头,“那你也不能明知此事动摇京畿安定,坐视不管呐。”
“我不是说了么,没地的老百姓,就到八旗圈好的庄子里租地种。反正八旗子弟不会种地,圈了也是荒着。”
布木布泰听了这话,气的头晕,靠在多尔衮肩膀上掐他,“八旗子弟是百姓,汉人就不是百姓?这天底下,满人加上蒙人能有多少?将来南北一统,还是汉人多。国家赋税、朝廷人才,都要倚仗汉人。你不说施行仁政,先把汉人得罪了。传出去□名头,可是叫南边儿汉人可着劲儿抗拒不从?你呀,该想个法子,好好安置京郊百姓才是。”
多尔衮捉住布木布泰的手,揽在怀里把玩,逗她说:“那——要不,咱不圈地了,我这就发布告,把那些汉人都接回来?”
布木布泰气极反笑,“罢了。都是为了首都建设,咱们搞房地产开发,难免京中百姓要往京郊迁移。你想个法子,叫他们挨过这个寒冬吧。”
多尔衮听了这话,心里舒坦了,抱布木布泰坐在腿上,两人头对头融融说话,“就知道你对我好。舍不得我为难。”
布木布泰啐多尔衮一口,“呸,回家抱你闺女她娘去,别摸来摸去的,作死了你!”一双手挣扎着,就去拍多尔衮。
多尔衮乐呵呵凑过去,伸着亮晶晶脑门任她拍,“谁是我闺女她娘?我就等你给我生个小闺女呢!”
布木布泰面红耳赤,照着多尔衮后背砸一拳,“色胚!”
多尔衮也不喊疼,依旧抱着布木布泰摇晃,整个乾清宫都能听见笑声。布木布泰打累了,趴到多尔衮肩上,柔柔说道:“等给先帝守完孝,咱俩就把事儿办了吧?”
多尔衮点头,“好。到时候,咱们在乾清宫大婚,满朝文武都请来。”
布木布泰低头,“乾清宫?再说吧。”
顺治小皇帝站在乾清宫宫前院子里,吹着雪花,听着宫殿时不时传来的笑声。奶嬷嬷白氏领着教养嬷嬷站在一旁劝,“主子,天下雪了,咱回去吧。仔细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