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死人越来?越多,早些天开始,徐厚卿已?下令不得再?让百姓靠近此处,沿路更是派人巡查,要?想从看守森严的城门口出来?,又躲过沿途巡查的人,对?于?一个布衣百姓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方许宁怕闹出事来?,便暂且放下手头上?的事先去门口看看,万一闹起事来?,自己还能仗着身份起到威慑作?用。
走得近了?,方许宁认出来?,这位硬要?冲进来?的中年男子竟是福来?客栈的张掌柜。
“我的孩子在里面?,求求各位大人,让我进去瞧一眼!”张掌柜脸上?堆满了?讨好与哀求,与他们刚到皖城遇到他时,面?上?的神情?如出一辙。
只是在这些摇尾乞怜之下更让方许宁动容的,是他爱子心切的焦躁不安。
她记得那个孩子,张掌柜的孩子,彼时她刚派遣完平危去朝歌城,回来?便见到了?那个他。
方许宁在朝歌时见到了?许多孩子,有皇叔家前些年刚得的麟儿,生得粉雕玉琢,极喜爱糯声糯气地叫她姊姊,也在宫外见到过拿着糖葫芦的百姓家的孩子,虽不似皇叔家的麟儿那样白白胖胖,却也是健康的模样,瞧着便觉着心中欢喜。
可张掌柜家的孩子,整个皖城的孩子,他们眼中没有生气,瘦骨嶙峋,寻常孩子有的活力他们都没有,就像被书中所讲述的靠吸食人精气修炼的精怪吸走了?生机。
“殿下!”张掌柜见到方许宁,就像见到菩萨显灵,他疯了?一般叫着,试图让方许宁注意到他,“殿下也见到过我儿张洛水!”
张洛水!
这个名字猛地让方许宁愣住。
她快走两步到张掌柜身边,手不由自主的抓住他的上?臂,道:“那个孩子,叫张洛水?”
她昨日赶忙用晚膳时听到在这里帮忙的医者说?,寺庙里边有一个小孩,最早被送过来?,应该是疫病刚出现就染上?了?,送来?时就已?经瘦弱的不成样子了?,照他们看,那孩子应该撑不过几天时间的,可这么些天过去,他还活着,让这寺庙里的医者都有些惊讶。
他们似乎在这之前便见过这孩子,有人道:“莫看是个孩童,在疫病来?之前,他可是个小胖子,被家中长辈精细养着呢。”
“这么一说?,我也记起来?了?,”有人附和?,“这病可真是磨人,从前那样一个小胖墩儿也能瘦到这样的地步……”
众人闻言也是一阵唏嘘:“是啊,我方才去看,那孩子就剩一层皮还裹着骨头了?……”
昨日听着,方许宁只觉着疫病着实害人,为孩子感到惋惜,可她未想过他们口中的主人公是自己认识的人,是那个仅有一面?之缘却在她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的人。
“殿下见到过他么?我的孩子,我已?经有三日没收到他的消息了?。”张掌柜挣脱不开官兵的桎梏,只能祈求般望着方许宁。
“放开他,我带他进去。”方许宁不晓得那个孩子还能活多久,她只知道,自己不能让他连自己孩子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就天人永隔。
官兵不敢忤逆,只得放行。
张掌柜跟在方许宁身后,想要?提前确定孩子的安危:“我儿洛水能撑到太医们过来?么?我只有他一个孩儿,他是我的命啊……”
说?着还忍不住流下泪水。
世间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盼望孩儿健康长大,方许宁理解张掌柜,可她也无法给?他答复,此时距离三皇兄抵达皖城还有五天时间,若是按照昨日听来?的看,张洛水可能就等不到了?。
她大可以说?些什么话安抚张掌柜,可她不忍欺骗一个爱子如命的父亲。
于?是方许宁只是在前边带路,没有回应他的任何一个问题。
张洛水虽在的地方极好找,那是位于?整个寺庙最深处的一间禅房,只有病得最严重的病患竹子啊里面?,是以即便方许宁没有去过,也晓得位置。
这座寺庙中只有三间禅房,每间禅房中住着两位病患,派有一位医者照顾着。
“他就在里面?。”方许宁停在左边那间禅房门口,张洛水便在里面?。
张掌柜站在门前,将?额角的细汗仔细用袖子擦拭干净,又将?方才与官兵起冲突时散乱的发丝捋到耳后。
他想用最体面?的状态见到自己的孩子。
“殿下,你看我的模样如何?”张掌柜小心翼翼地问道。
其实这副模样并不如何好,因为担心孩子,他瞧着有好些时日没休息好了?,眼下乌黑一团,方才又与人争论过,眼中更是血红一片,脸颊瞧着也不如刚见面?时那样红润,此时颧骨突出,面?颊凹陷,极是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