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浔白看手臂上苍青与浓黑两股争夺地盘的势力,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事情。
仙界有九重天,他身处的天极道终点,有无数仙兵把守,他沉睡了许多年,忽被人惊扰。仙兵挑起擅闯天极道之人残败的身躯,那人拼尽全力往半空中沉默的金色轮|盘吐出一口污血,含糊不清地诅咒他:“……三界的秩序终会被你摧毁……你不再公正守度,三界都会恨你!”
而后他化身下界,才发现这段恶毒的诅咒和为人的七情六欲已然一道被塞进了这具身体。
前二十年的漫漫苦修,他守着心底澄明的秩序,直到一只又凶又爱哭的笨蛋白泽一头闯进来,她带着泪花的眼睛明亮得让他心惊,她会捧着文鳐鱼和他道歉,也会趴在他的窗阑上同他看抚舟岛每十年一次的火树银花。
还……很聪明。
他乡遇故知的某种欣慰在不知不觉间,编织出另一道连他都想不清楚的命轨。
“如果……”
青衣少年的叹息散在夜风里,只在瞬间,他眼底的情绪尽数消失,手臂上那两股对抗的力量微弱了下去,恢复常态后,获得胜利的苍云焰雀跃地摇曳了一下,乖乖藏入经脉。
昭昭依旧恬静地睡在他的膝头,他的目光却不敢再落在她身上,而是悠远地看向前方。
“谢小友。”孔龄襄倚在树上,兴味盎然地同他说,“看起来你遇到了麻烦事?”
谢浔白对她过于高绝的身手毫不意外,他没有回应她的问题,掀起的眼帘又微垂下去,语调中带着怠惰的慵懒:“何事?”
孔龄襄用舌头抵起一侧腮帮子,牙酸地“啧”了一声,没有追问,而是看向不远处夜色下蛰伏的城楼:“探路的人回来了,宣州城虚虚实实,安危难辨,兴许已成了妖族的巢穴。明日你若无暇顾及你的师妹,不妨将她交给我。”
谢浔白沉默片刻:“不劳费心。”
似乎觉得拒绝的语气太过生硬,他又道:“你远道而来,有你要做的事情,昭……师妹修为不济,就不劳烦你了。”
孔龄襄挑了挑眉:“你知道我是谁?”
“姓孔,并不难猜。”
孔龄襄低头舔了舔嘴唇,忽然哼笑了一声:“看来是个见多识广的高手,你应当不仅仅只是个开光吧?那她……”
孔龄襄眼神一转:“我捡了不得了的小东西呢。既然如此,明日便各凭本事。”
谢浔白平静道:“我们只为救人,不为灵宝。”
孔龄襄笑着摇了摇头:“话别说太早,咱们头顶上的那一位啊,老糊涂几万年了,有些人费尽心思想得到的,偏偏得不到,而有些人机缘天定,明明不想要,却硬塞给他。”
“都是命。”
谢浔白一顿。
她说的是他吧?他老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