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仕康趟过,才会精准地判断出兰旭的经历;但他上岸已经很久了,不想再被提醒起那种痛苦。
“……后天晚上,花时交班,你只有一天时间,过了一天,他还是不交出来,就别怪我没提前通知你。”
“……谢谢。”
许仕康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他有什么好?”
兰旭苦笑一声:“一场意外罢了。”见许仕康不信,又道,“此间事了,我和他,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在我眼里,他还是个孩子,但不仅是个孩子,就像你看我一样。”
许仕康心头微颤,像被翻了肚皮的狼,讶异抬眼,迎接他的是兰旭清明透亮的目光。
“一切都过去了,”兰旭道,“一切总会过去。”
年少时的捉弄、打闹、耍赖、闯祸;边关时的石榴花饼,那些信任、依靠,还有……
那天很热,边关将军府的东厢里,他打着扇子,哄爻儿睡午觉,爻儿没睡着,他倒是把自己哄着了。
他靠在床架上,睡得很沉,直到青涩的、窃窃的,那个吻,落在面颊上,初雪一样凉。
等他离开,他睁开眼,愣了一会儿,对上小宝宝薄到清澈的瞳仁,脸颊悄悄爬上了红晕,烘干了雪花。
爻儿咿咿呀呀地朝他伸出手,他认命地抱起他,两岁的孩子有样学样,强扳过他的脸,湿漉漉的小嘴印了一下又一下。
他扒拉开爻儿的小手,点他的小鼻尖:“小坏蛋。”
他等着许仕康进一步的失控,想着那时自己一定抓他个现形,然后嘲笑他,又或者——他躺在床上,因这个幻想,面红生烟小鹿乱撞。
可是他等来的,是半年后大哥被害、许仕康背叛,他带着爻儿亡命天涯。
那个吻,像个句号。
情窦堪堪初开便枯萎衰败,他只当那是一场自己一个人的梦,若不是今日的拥抱,他已忘却了十六年。
许仕康闭上眼,仰天长长深呼吸,然后另起话题道:“这两天你好好休整一下,你现在住那儿?”
兰旭无处可去,许仕康见状,从钱袋子里掏出一把碎银子,数也没数,塞给兰旭:“住好一点的客栈,补补身子,”眼睛又在兰旭灰白的发间打了个转儿,“让段大夫给你看看吧。”
兰旭没客气,将银子塞进腰间,又问:“你什么时候出发?”
许仕康愣道:“什么出发?”
“鈚奴陈兵边关,你身为主将,什么时候出发?”
许仕康道:“去的是任识器,”意味不明地一笑,慢吞吞吐出几个字,“监军余从海。”
兰旭心思转了两圈,瞥了许仕康一眼:“看样子,余从海是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