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吕候面带微笑,一步步靠近将刘草护在身后的无言,四周的江陵城将士皆被他那扭曲变形的笑容震慑住了。
并非是故意摆弄出来吓唬人的姿态,而是发自内心地想要虐杀敌人时露出的无比兴奋之意。
而他口中传出的,响彻山林的放荡狂笑更是如刺般扎进每一个人的心中,站在吕候正前方的无言,紧咬舌尖,涣散的眼神强行聚拢,死死盯着眼前之人。
即便知道自己并不能拖延多少时间,但无言依旧将刘草护在身后,他心中十分清楚,就算在场的江陵城的将士都死完了,但唯独他不能死,主心骨死了,江陵城也会不攻自破。
然而吕候可管不了那么多。
在他笑声收敛的瞬间,无言像是心脏漏跳一拍似的,整个人向前踉跄了一步,露出身后失去意识的刘草。
即便他忙转身回救,但吕候丝毫不给机会,一巴掌将无言扇飞,原本他不想大开杀戒。因为杀死再多蝼蚁都毫无意义,想要让其断绝根源,只需要铲除巢穴之中的蚁后即可,而攻陷江陵城也是同理。
但这并不意味着,旁人可以一味挑衅。
此时刘草身前再无阻拦,就在吕候即将痛下杀手之时,刘草眼神一凛,突然间恢复了意识,拍地而起,躲开吕候的夺命一拳,随后手腕一转,雪莹刀立刻归位,回到手中,斑驳雪点的刀身再次满白,发出耀眼光芒。
“既然我还没有死,那我就还没有败!”刘草低沉地怒吼道。
这一番话不仅是对自己所说,更是传到了陵阜和无言心中,以及在场的每一位赴死之人心中。
但吕候随后而至的放荡狂笑,如同刺骨寒冰,透过厚实的衣物,紧贴上每个人的肌肤,让人止不住颤抖,不仅是江陵城的军士如此,连同朝廷大营中的兵卒同样心寒,所幸如此恐怖的家伙并未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否则恐怕毫无胜算。
“这才对嘛,要是你那么容易就死了,多无聊。”
而在不远处的一道营帐中,紫袍老者和白衣书生正冷眼观瞧着这一幕。
“吕候这小子身手不凡,没想到脑子也这么灵光,还知道打压对面的气势,令其不攻自破。你要是早点派他去攻城,恐怕这江陵城早就拿下了吧?”秦余行捻着自己那一串胡须笑道。
而白衣书生却是只撇了他一眼,随后像是看穿了老者心中本意一般,取出一张黄纸,再变出一根狼毫毛笔,当即泼墨写道四个大字:量力而行。
“老秦呀,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拦着吕莽子吗?”白衣书生收回笔,洋洋得意地观赏起自己的草书来。
“养寇自重呗!还能有啥?”
此言一出,两人相视一眼后,狂笑不止。
连秦余行始终佝偻着的背脊都似乎挺直了一丝。
而白衣书生则是笑得眼角带泪,直拍得桌子噔噔作响,不过他默默地将手中的黄纸揉成一团,而后掌心生出一道无名火,将其焚烧殆尽。
在两人看来只有一个勇字,丝毫不懂权谋的吕候,即使战力再高,只要高不过王玄真,那就不过是一把好使的锐利快刀而已。
而此时,这柄快刀即将插在刘草的心脏之上。
虽然刘草及时清醒过来,免遭一死,但如何对付吕候这等天大的难题始终摆着面前。
无论刘草如何催动雪莹刀,无论刘草使出何等刀法,无论刘草如何找寻吕候的破绽,在吕候打起精神认真面对他后,甚至连吕候的粗布麻衣都沾不到丝毫。
但吕候仅仅随意挥出的一拳,便如同小山般向刘草奔去。
刘草需要花十成十的功夫才能勉强接下,并且他能感受得出,吕候甚至还未用出五分气力,但自己已经快招架不住了。
当刘草虎口炸裂,连退数步,还在消化吕候上一拳的力道之时,下一拳又至。
无可奈何之下,刘草只得勉强举起雪莹刀,护在身前,而后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接不下这一拳了。
良久,那摧枯拉朽的巨拳并未如期落下。
刘草缓缓睁开眼,只见吕候的拳头离自己只有寸许,但却猛然停住了,而吕候则是死死盯向江陵城的方向。
夜暮沉沉中,原本丝毫不见星火,一片漆黑的江陵城中,似乎有丝丝白线从城头突然出现,接连天际。
但当吕候定睛看去时,这才发现,这些直通天际的白线竟然是成千上万的纸鹤,在朝天空中飞去,速度极快。
而那些数不胜数的纸鹤们,皆是从站在城头的一个锦衣绣袍的女人身上飞出。
只见南安十指相扣放在胸前,闭上双眼,低垂着头,像是在虔诚祈祷某事一般,站立在城头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