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的生辰就在五月份,为了讨她欢心,沈月枝昼夜不停绣了两个月,如今只剩下两片花瓣未绣完。
苏绣针法繁多,且从染色、绷架、勾稿、劈丝,再到最后的刺绣,每一步都耗心耗力。因此苏绣美则美矣,却十分难得。
如今这幅绣品自然不会再送给林氏,但她另有用途。
沈月枝在锦杌上坐下,拿起绣针接着花瓣绣了起来。
淡淡的日光映下,她纤长浓密的眼睫投下一小片阴影,肤白胜雪,唇色是浅浅的粉,神情专注,如同一幅含蓄的仕女图。
花描进来,将一旁青釉莲花形香炉中的香点燃,又悄悄退出去。
香炉中升起一缕细而白的烟,缭缭绕绕,沈月枝浑然不知。
四月初六,沈家下人早早就将府中洒扫除洗,地砖都擦得干干净净,正门大开,宾客往来。
沈月枝以腿不便为由,没有露面,只让人给幼弟沈连溪送去一个长命锁并一套文房四宝。正院没有回话,想来是沈越不想理她。
沈月枝并未放在心上,她这么做不过是为了面子上能过得去。
再过几日,正院那边传来话,说婚事退了。
彼时沈月枝正在给那幅芙蓉临风图收尾,闻言神色有片刻恍忽,突然指腹一疼。她怔怔低头,盈白如玉的食指上慢慢渗出一滴鲜红的血珠。
她将食指放进口中,难咽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沈月枝似乎被这唤醒,神色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她要活得自立。
她再也不想委曲求全。
五月。天朗气清,院子里的草木绿茵茵的一片,格外喜人。墙角的那株垂丝海棠也开了,花艳而浓,招蜂引蝶的。
沈月枝的脚伤彻底养好了。
天气渐渐炎热,下人们的衣服轻薄了不少。沈月枝一身水蓝织锦襦裙,发髻间只戴了几朵简单的珠花,整个人腰身纤细,清丽婉约。
今日,她要去瞧瞧那间铺子。
沈月枝带着花描绿芜穿过垂花门,从角门乘车往西街去。
西街是集市,人潮熙攘,吆喝声、嬉笑声、交谈声混在一起,热闹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马车继续向前,人流渐渐减少,直至走到地方,已是西街尽头,只能瞧见零星几个人了。
沈月枝掀帘下车。
走到门口,沈月枝抬眼,匾额上写着“怡祥堂”三个大字,只是有几分褪色,隐隐可看出衰败之象。
几人跨进去时,柜台后有一伙计正哈欠连天。听见声响,他掀了掀眼皮,见来人衣着华贵,勉强打起精神,拖着长长的语调问:
“客官要点什么。我们店的白玉芝麻糕很不错,客官可要来点?”
这间铺子,姜氏在时原先是卖些杂货,之后倒闭了,才改作现在的糕点铺,但生意依旧不景气。沈月枝问:“你们掌柜呢?”
那伙计撇撇嘴道:“掌柜早吃酒耍乐去了,留我一个人看店。”
沈月枝不再问话,目光扫了扫店内。
怡祥堂还算宽敞,除开柜台并两排展柜,竟还显得有些空旷。但西街繁华,商铺林立,不会有人为了些普通吃食跑这么远,这就注定了铺子声生意不景气。
沈月枝心里有了计量,转身向门口走去。
身后,伙计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我原以为是富贵人家出来的,竟也这么穷酸!”
绿芜气不过,刚要发作就被花描使了个眼色。她只能愤愤按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