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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1页）

路经镇江、扬州、淮安、徐州、济宁、聊城、临清、德州、沧州、天津然后到达了通州。在镇江的时候，牛大总管的长子和长媳曾带了礼品到船上给大太太请安，到扬州的时候，扬州知府浦大人的夫人曾到船上探望；在淮安靠岸留了一日，大太太会了她以前的一个闺蜜，其夫在陕西任按察使。一过徐州，这些应酬就都没有了。待船行至天津的时候，还差点因为船停岸的位置和一位回京述职的参政发生了冲突──对方是镇南侯府王家的子弟，大太太则打出了永平侯府徐氏的名号，对方立刻派了夫人上船给大太太请安，还相约到了燕京一起去山西赏景。待那夫人走后，许妈妈不由感慨：&ldo;要不是有姑爷，今天的事只怕不好善后。&rdo;连着几天赶路，大太太也些疲惫，苦笑道：&ldo;京城里藏龙卧虎。不是有个笑话，一个匾额砸下来，十个里头有七个是三品。&rdo;许妈妈因此而很有些感慨，不仅把护院的叫去训斥了一番，还把丫鬟、媳妇、婆子都叫去好好地嘱咐了一番，让大家到了燕京千万不要惹是生非，如若不听，立刻撵出去。滨菊回来说给十一娘听，十一娘失笑，觉得许妈妈有些乡里人进城的惶恐：&ldo;是要注意点，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你们撞到的就是哪个王府、侯府的大管事……&rdo;秋菊却眨着大眼睛：&ldo;我们家的大姑爷不是很厉害的吗？要不然，那个什么侯爷的儿子为什么要给我们家陪礼啊！&rdo;一时候，大家的表情都有些与有荣焉。十一娘觉得这不是个好现象，却也心中一动。她先是训了秋菊一顿：&ldo;那镇南侯府王家只是与我们家的大姑爷相熟，大太太又是长辈，所以才让夫人过来请个安，你们别以为每次都有这样的好运气。要不然，许妈妈也不会这样郑重地嘱咐你们了。&rdo;然后让冬青和滨菊搀着她去了五娘的船舱。不过一丈多的距离，她中途歇了一回。自从上船，她就开始&ldo;晕船&rdo;，吃不下东西，脸都睡肿了。看见十一娘，五娘非常吃惊，忙上前替滨菊搀了她：&ldo;马上就要到通州了，到了通州，我们就改坐马车，你也就会好受些了。&rdo;她轻声地安慰十一娘，身上淡淡的玉簪花香让人闻了非常的舒服。&ldo;五姐，我们大姐夫，是不是个很厉害的人！&rdo;十一娘目光里带着艳羡。五娘怔住，身子渐渐变得僵硬，脸虽然在笑，却只浮在面上，没有到眼底：&ldo;你就为这事跑到我这里来？也不怕累死！&rdo;最后一句，声音骤然拔高，显得有些尖厉。十一娘笑：&ldo;姐姐还能每天陪着母亲聊天，到船舷去看风景，吟诗作对，我只能躺着，连针线都拿不住……实在是无聊得很。五姐，你陪我说说话嘛！&rdo;声音里露出罕有的撒娇。五娘的目光更冷了：&ldo;不错，我们大姐夫是个很有权势的人。你看见给母亲陪礼的那位王夫人了没有？她不仅是镇南侯府的媳妇，还是东阳江家的小姐。&rdo;&ldo;东阳江家？&rdo;十一娘突然发现，五娘对江南世家好像都很了解。&ldo;嗯！&rdo;五娘点头，&ldo;东阳江家和我们余杭罗家一样，都是江南大族。虽然他们祖上不如我们祖上那样显赫，但她们家一向与燕京世族联姻，还曾经出过一位太妃……&rdo;&ldo;啊！这样的人家听了大姐夫的名声都要礼让三分，大姐可真是有福气啊！&rdo;五娘胡乱点头，一向俏丽活泼如向阳花般的脸上有了恍惚的神色，第一次没有请十一娘坐下来说话，而是就那样站在离舱门不过五、六步的地方和十一娘说话。十一娘也是第一次到五娘屋里没有坐坐就转身告辞。紫薇望着十一娘有些跌跌撞撞的身影，脸色阴晴不定：&ldo;五小姐，十一小姐她……&rdo;五娘神色一凛，恍惚之色尽收。正色地道：&ldo;锦帛动人心，就是十一娘也难幸免！&rdo;&ldo;那我们……&rdo;&ldo;不用管她。&rdo;五娘冷冷一笑，&ldo;不管母亲和大姐打得什么主意……她今年才十三岁，还小了点。&rdo;紫薇想到十一娘如初蕾般的面孔，还是不放心：&ldo;可大太太带了她来……&rdo;&ldo;不带她来，难道还敲锣打鼓告诉别人我们去燕京干什么的？&rdo;紫薇这才松了一口气。那边回到船舱的冬青却低声劝着十一娘：&ldo;小姐这是怎么了？您刚才还教训秋菊来着……怎么自己去趟那混水呢？&rdo;十一娘气喘嘘嘘地躺下，低声道：&ldo;这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rdo;冬青没有听清楚，道：&ldo;您说什么？&rdo;十一娘笑，道：&ldo;我说，越是抢得人多，这东西越是珍贵。我不添柴加火的，到时候怎能全身而退。&rdo;冬青听着更糊涂了，低声嘟呶：&ldo;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上了船就不顺……&rdo;十一娘笑笑不理她，翻了身睡觉。只有睡觉，肚子才觉得不饿……真希望早点见到罗元娘，快点过关，这样自己就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这样的念头在心里没有盘旋两、三天，她们就到了通州。那时是酉末，天上乌云密布，四周阴暗不明，像要下大雨或是下大雪似的，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来。路上虽然用徐令宜的名帖消了一场无妄之灾，但这个时候，大太太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早早就吩咐掌船的，排队进码头，如果有人要他们相让，他们让让也无妨──反正罗家只是去走亲戚，又不赶着进京述职，又不赶着进京贩货……五娘对大太太的谨小慎微不以为然：&ldo;我们让官家还有个理由，为什么连商家也让？&rdo;江妈妈陪着笑：&ldo;小姐有所不知，就是那些进京做生意的，背后没有靠山也是站不住脚的……我们能省一事是一事。&rdo;五娘若有所思：&ldo;能在燕京站住脚，岂不是很不简单？&rdo;&ldo;那是！&rdo;江妈妈只望大家都不要违了大太太的意思，安安稳稳地和来接船的大爷罗振兴汇合，&ldo;燕京毕竟是天子脚下，京畿重地……&rdo;等到船靠岸，已是一个时辰以后，哗啦啦地下起了大雨。船梯刚搭好，一个穿着玄色披风的高佻男子就跳了上去，急急朝大太太站着的船头走来。撑伞的珊瑚眼尖，立刻惊喜地叫道：&ldo;大太太，您看，是大爷。&rdo;大太太扶在珊瑚肩头掂了脚打量：&ldo;真的是兴哥儿。&rdo;&ldo;娘！&rdo;来人穿过重重雨幕停在搭了雨篷的船头，&ldo;扑通&rdo;一声跪了下去。大太太忙上前将人扶了起来，她身后的丫鬟媳妇婆子齐齐蹲下福身：&ldo;大爷！&rdo;来人起身，就笑着朝人群喊了一声&ldo;许妈妈&rdo;。许妈妈已是热泪盈眶，又蹲下去深深行了一个福礼，有些激动地喊了声&ldo;大爷&rdo;。那边大太太已迫不及待地和儿子说起话来：&ldo;这么大的雨，你在客栈里等就是，干嘛巴巴地跑来。要是淋病了可怎么好？庥哥还好吧？你们在燕京吃住可习惯？&rdo;&ldo;母亲不用担心，儿子一切安好。庥哥儿也好……&rdo;他们母子絮叨着，全船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罗家大爷罗振兴的身上。十一娘也不例外。她回罗家的时候，罗振兴早已搬到了外院的镝鸣院居住，她们见面的次数细细数来用不完一只手。最后一次，是前年三十的祭祖。他轻裘锦衣站在罗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接过大太太递给他的各种祭品小心摆好，英俊的面容在晨光中透着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宁静与明朗……可今日再见，罗振兴已不是她印象中的形象──他的目光温和，举止大方，秀雅的眉宇间隐隐有了刚毅。就像一个少年，终于成长为了一个男子。十一娘暗暗吃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罗振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周的运河贯通南北，通州是终点。那里不仅有各式的客栈，还有装饰豪华的驿站。不管走到哪里，都人头攒动，马嘶车沓。罗家住进了一家不太起眼的中等客栈，包了西半边的跨院。陪着大太太的罗振兴有些不安地解释：&ldo;开了春，进京述职的人多起来……驿站住满了人不说，就是客栈也不好寻。母亲将就些。&rdo;大太太&ldo;啊&rdo;了一声，笑道：&ldo;时间过得可真快，一眨眼，皇上登基都三年了。&rdo;大周官吏进京述职，每三年一次。罗振兴笑道：&ldo;可不是！明年，母亲也要做五十大寿了。&rdo;大太太的开怀的笑容一直到了眼底：&ldo;也难为你记得。&rdo;又道，&ldo;我们不过在客栈里住一夜罢了，你也不用自责。通州之拥挤，那可是天下有名的。能找到这样干净清静的地方已是不易。再说了，我年幼的时候随着你外祖父走南闯北，怎样腌臜的地方不曾住过，也没你说的这样娇气。&rdo;然后指了五娘和十一娘拜见哥哥。罗振兴还了礼，送了五娘和十一娘各一支羊脂玉莲花簪子做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