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响声在耳边炸开,我浑身一颤,看见自己还处在林渡舟的车里,窗外传来李爷爷爽朗的笑声。
林渡舟宽大的手掌覆盖着我的手背,侧颜近在咫尺,神色里的担忧没有丝毫掩藏。目光流转,他看向我,悄然拧起眉,“师哥,你还好吗?”
我陷在副驾驶的包裹里,窗外老人小孩的喧闹一如既往。
但就在刚刚,我分明想起了我曾经度过的时间——在三年之后,在林渡舟的身体里,李爷爷去世的日子,母亲变得沧桑,屏幕里反射的林渡舟沉默而颓唐。
见我良久没有回答,林渡舟的担忧似乎生出浅浅的怒气,替我重新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
车越开越远,驶离了市区,路上越来越清寂。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车顶上,扰得人心慌。
我被林渡舟那边灌进来的风雨吹得清醒了些,获得了活在此时此刻的实感。捋开落到额前的头发,侧眸看向一言不发的人,“去哪儿?”
林渡舟没理我,车速比寻常更快,我被冷风刮得清醒,安慰他道:“林渡舟,我没事,就是晚上表演累了……还有点儿可惜,因为你没看见我的舞剧,是不是又被第四个人格欣赏掉了?我知道他的名字,他叫……”
“师哥,”林渡舟打断我的话,“不用说了。”
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和路灯晃得我头晕,风带来了咸湿的味道,灌满车身。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一把握住林渡舟的手臂,冷声道:“停下。”
车停靠在路边,环山公路之外已经能够听见海水冲刷的声音,不远处的海面一望无际,深处埋藏进朦胧的黑夜,遥望是一片无底的深渊。
海风把满脑子的糊涂和眩晕都冲散,我只想起脑海中曾看见的那个夜晚。
“我们要去哪儿?”我皱眉,海风的潮湿让人浑身发毛,“怎么会到这里来。”
林渡舟的手从方向盘垂落,默然片刻,才答道:“我不知道要去哪里。”
我侧眸看向他,林渡舟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到我身前,关上车窗,重新发动了引擎,“我送你回去。”
“弟弟,”我制止了他的动作,“下去走走吧。”
我和林渡舟相识十年,倒从来没有一起看过海,最接近的,也不过是他23岁生日的那块海浪蛋糕。
蛋糕上的海浪变成了眼前的实景,踏到沙滩上时,我却怀着和记忆里完全不同的心情。
不论怎么说,10月15日到底还没有到来,今年尚且未知,更何况是三年之后。我还有满腹的期待,要和他走出长长久久。
我们曾经约定要去到天涯海角,去到世界的尽头,见人间最壮阔的景色,只是少年人忙着赶路,辜负了一路的和风与星光。
夜晚的海边行人寥寥,我拉住他的手,和他说起那块海浪形状的蛋糕。微微带着腥味的海风扑到身上,过往的记忆也变得苦涩。
林渡舟挺拔的身体就在我身侧,他的发丝轻微飘动,勾勒出风的形状。眼眸下垂,眼镜后的情绪在黑夜中愈发看不分明,像远处看不真切的漆黑无望的海。
“师哥,今天的表演很好,尽管不是我看见的,到底也有人代替我看见,我相信每一个身份,都会欣赏你的存在,”林渡舟转过身来,面向我,我看清了镜片后的目光,透露着温和与笑意,“你还会有更好的事业,更值得的生活,不论是哪一种身份,我想都会为你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