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喧闹的人潮,我捧着专辑去阴凉僻静点的地段休息,快中午了,艳阳高照,站在空地人多处热的受不了。阳光透过树梢,在我的紫衣上投印出一片班驳又接一片班驳,我的布鞋上张牙舞爪的横着不知被谁踩上去的鞋印,我突然觉得讽刺,我是说我穿着旧衣来参加他的签售会,简直就是个玩笑,我到底想做什么?在做什么?其实他认出我来又怎样呢?这是个支离破碎,莫名其妙的玩笑。一朵香气袭人的落花掉到我的鞋上,抬头看才发现,我站的这条街夹路花朵,全是白兰,绿叶白花,芬芳郁结,交错纠缠,恍若时光,密如丝网,伸出手触摸,试着拉回来,只抓一手的灰。
人生走出一个岔口就是个岔口,岔出去了真就没的回头。当年,如果我不是去追一只风筝被车撞到,这个世界上可能就不会有一个叫周禹铭的明星,我可能不会这么冷清,这么无聊,我身边可能多一个叫玉明的男人。我知道,这些都是我的假设,我也只是这样想想而已,如果我注定是孤独的,玉明注定是个红星,老天不让我撞到腿也一样会出另张考卷给我。
记得当年,医生告诉我以后不能再走路的时候,我真的好难过,尤其是对着玉明,对着他的青春,他的懒散,他的纯净,他的优秀,谁忍心耽误他?我出车祸后,玉明从来没对我说对不起,可我知道他有多歉疚,他觉得,我出事是他的错,是因为他没照顾好我。我很怕,怕他留在我身边是因为他觉得对不起我。另外,我也害怕有一天,他会为他留下来的决定后悔,而我所害怕的事情,我都无法对玉明坦白。我没忘记我跟他提出分手的那天,他眼里含着泪水,强颜做笑,与我所有的害怕相比,我最怕最怕的就是玉明哭,我舍不得他难过。
我并不知道,玉明为了让我重新站起来而去四处筹钱,而且接拍了偶像剧,那些日子,我单纯的努力让自己振作一点,我不想让所有人为我担心,只是为了振作自己,我的力气都快用光了,别的一切我都无暇他顾,现在想,那样的自己其实也很自私。后来,有中医提出,气功和针灸应该对我有帮助,所谓病急乱投医,我才决定随母亲去莲花山一行。临行前玉明去车站相送,雷打不动的捧了鲜花,不是一支,不是几朵,不是一束,是一树,几乎可以扛着走,玉明说:“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把全世界的玫瑰都送给你。”坐在轮椅上的我,轮椅前短发的帅气男孩,还有大树的玫瑰,这点风景另所有旅人侧目。而我,应该是骄傲的,可事实上我想哭。
汽笛长鸣,火车即将远行,我在车窗前叮嘱快红了眼圈的玉明,“你不许哭哦,不许大声喊我的名字,很丢脸的,还有不许学电视长剧那样追着火车跑------”
玉明都不敢看我,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的,装不耐烦,嘴里反复念叨,“知道了,你好罗嗦。”
火车开动,我那些不许全部作废,玉明一路叫我的名字一路追火车跑,“守镇,你要给我打电话,给我短信,你包包里我放了几包开心果,你别忘了吃,守镇,你要记得想我啊-----”
我挥着手,看玉明的白毛衣,牛仔裤,大头皮鞋,半长的藏青外套,露在黑发外的大耳朵,还有跑在风里的姿势,在我的视线里越来来远。那时,我以为玉明一辈子都只肯梳黑色短发,招摇着他比别人大点但是生的十分齐整的大耳朵,而我,只是暂时离开,等我回来的时候他仍然是这个样子,不会改变。
莲花山是个很漂亮的地方,虽不及许多名山大川大寺院那样庄严堂皇,但也香火鼎盛。我们居住的旅馆附近有条路叫长生路,我每天会在那里散步。对,我已经可以走路了,虽然要依靠拐杖,气功和针灸这两样传说中的东西确实帮到了我,替我发功治疗的那位师傅说,除了治疗得法之外,主要是我够毅力,还有,他说我和我妈都是善良的好人,菩萨疼好人的。真是天晓得,我当那位师傅说的是真的好了。其实,与其说我有毅力,不如说我想好起来的决心特别强烈,和我想回家见玉明的心情一样强烈,我离开他有几个月了,不过,我没在电话里告诉他我已经可以拄着拐杖行走,我想哪天不通知他就站在他面前,他一定好惊喜。
一日黄昏,我如常去长生路散步,晚霞就在我眼前闪耀,我心情特别好,平和温暖,或是因为能走的关系,不再烦躁,整个人安静清明多了。其实我只是想试试,没什么特别目的,就好玩样的,把拐杖靠去路边的松树上,扶着树,试着迈了一步,居然成功了,我想再来一步,可我怕摔倒。
这时候,平时给我发功的师傅教我,“没关系,这是长生路啊,有菩萨庇佑的,你不会有事,放开拐杖走。”
于是,我放开拐杖,一步,两步----
我是在清晨六点回到我居住的那个城市,这个时间玉明应该在睡觉,我用双脚走上楼,站在玉明租的小房子门前,没用钥匙,敲门,我要他看到我的腿,我是站着走回他身边的。
我想我是吓了玉明一跳,同时他也吓了我一跳。首先扑入眼帘的是玉明身上那件蓝色碎花衬衣,我记得玉明只爱肥大的棉布长裤和宽松t恤,他说男人穿碎花很古怪,还有他的头发,长长了,遮住耳朵,染成栗色,打理成时下很流行的碎发,他瘦了些,好象又长高了,脸色不算漂亮,还有眼袋,他睡眠不足吗?最主要的是,他看起来比几个月前帅了十倍不止,他好象突然就成长了,变耀眼了,象个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