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园的台阶高,雪落了厚厚一层,极不好走。
阮成君抱了两捧花,江沅带着手套,一手拎了些点心水果,一手牵着江明月。
江明月六岁了,穿了件长及膝盖的黑色羽绒服,戴着手套、口罩、帽子,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前面走的阮成君看了一会儿,低头叹气。
姐姐的忌日,阮成君自然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早起后就没说过几句话,抱着花往陵园上面走,耳听白雪被踩的“咯吱咯吱”响,口罩下方一张脸,冷肃的毫无表情,露在外面的一双凤眼黑漆漆,清冷得仿若深冬结了冰的湖。
十一点多,三个人走到了阮湘君的墓碑前。
江沅和阮成君在草丛里捡了两把枯枝,仔细地清理过墓碑周围后,摆上了一半的点心、水果,以及一束洁白的百合花。尔后,阮成君在墓碑前半跪了下去。
江沅知道他可能想和阮湘君说话,便牵着江明月,走得远了些。
被她牵着,小丫头的目光却一直遥遥地落在阮成君身上,口罩下的嘴巴扁起,露在外面一双眼睛红红的,可怜兮兮的样子,竟是要哭了。
“成君哥哥的姐姐怎么了?”
江沅听见她问。
想了想,轻声回答说:“阮姐姐几年前生病去世了。”
“我没有印象。”
江沅低头看了她一眼,“你当时才半岁。”
江明月:“……”
好吧。
她不说话了,只盯着阮成君看。
天气太冷,阮成君也没有在墓碑前停很久,同姐姐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到了江沅和江明月跟前。
三个人又一起,拿着东西,去了薛平青的墓前。
两个人是先后几天下葬的,都在这个陵园里,墓碑相邻不算远,走过去之后,阮成君清理了白雪,将剩余的点心、水果和一束花给他摆好,心情有些复杂了。
一晃五年,他从当初的小男孩成长成一个念初三的小少年,很多曾经糊里糊涂的事情,渐渐地就知道了。比如,曾经他在姐姐衣领处见到过好几次的红痕,是什么东西;再比如,姐姐来安城后初见薛哥哥那一刻,震惊而错愕的神情,又是为什么;还比如,薛哥哥当年为何对他那么好……
原来,不是因为那个堂姐,而是因为他的姐姐。
他们为何要这样?
他想不明白,也不太愿意想,时至如今,也没必要深究了。
面对着墓碑上青年清俊而锐利的脸,阮成君没说什么话,只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便抬眸朝江沅道:“姐姐我们走吧。”
“嗯。”
江沅点了点头,牵着江明月往出走。
纷纷扬扬的雪花很大,三个人没有打伞,走的也慢,差不多十二点,到了停车的地方,江沅插了钥匙热车,便听见江明月问:“直接去爸爸那儿吗?”
龙锦云去世后,江老太太搬了回去,和江志远同住,已经工作的江晨希则和朋友合租住在公司附近。江沅偶尔和江志远、江晨希通电话,对这些情况,自然是知道的。可有些事根本避不开,她抬手在眉心里按了按,吐了口气,笑着说:“嗯,今晚过去吃年夜饭,之后我们再回家。”
“好吧。”
小丫头乖乖应了一声,摘掉了手套、帽子和口罩。
她和家里一众人关系都不亲厚,听说回家,一点儿兴奋也无,感觉起来就是去亲戚家吃个饭一样。把自己的东西侧身放好后,她看了边上的阮成君一眼,轻声问:“哥哥你还在伤心吗?”
“没有了。”
阮成君回答了一声,摘掉了自己的口罩。
他头发上落了雪,有些湿,越发显得乌黑柔软。
摘掉口罩之后,一张干净的脸,泛着白玉般剔透莹亮的光泽,露在外面的手指也是,白而细长,骨节分明仿若艺术品,十分好看。六岁的江明月,胃口好饭量大,白嫩的小手还有些胖乎乎的肉感,每每看见这双手,都喜欢得不得了,这会儿盯着瞧了两秒,便将阮成君一只手捧了起来,仰头笑着说:“冷不冷呀,我给你捂捂。”
少年一下子就被她给逗笑了,另一只手揉了把她的头发,淡笑说:“明月越来越懂事了。”
“哥哥你手指真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