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毓秀和刘继钊没看明白,翻开牌来复盘,刘继钊说伯母打得太好了,我一下子就被打懵了。再两副打下来,刘继钊和何毓秀各输一盘。章弦辉笑说:“我看出来了,伯母是个真玩家,你们别想赢她。”何毓秀问伯母怎么打得这样好,苏明明说:“你们还没跟妈妈打麻将呢,那打起来,打得你们捂着荷包哭。”沈芳契女士但笑不语。
再玩几把,何毓秀恋恋不舍地说我们应该抽一天来打个痛快,今天晚了,我们先走了。沈芳契说快去快去,难得两个孩子陪我老太婆玩这么久,辛苦了。刘继钊说:“哪里辛苦了,今天玩得好开心。那我们就先走了。伯母再见,苏姐再见,章哥再见。”两人带了垃圾告辞。
苏明明笑着对章弦辉说:“你一直没上场,我们来玩两把?”章弦辉说好。“我刚才在你的下手看你的牌,把你手法都看会了,未必会输。”苏明明笑笑,洗牌发牌,发了三墩。
沈芳契说我累了,你们玩,我看你们打。苏明明说好,把弦辉看看自己的牌,说你先出。苏明明说:“好,那就不客气了。”说完就把牌分成一把顺子,一把3拖2,先后扔下。
章弦辉先摇摇头,再摇摇头,说不要。苏明明最后扔出一对4,拍手大笑说:“全部关进。全捉,算30。”向章弦辉摊开手,眼睛笑成一条线:“给钱。”章弦辉看看桌上她的牌,不敢置信,说:“你洗牌时作弊了吧,那有这么好的牌?我大王在手都没轮到我出?”
苏明明笑说:“你运气不好,那能怪谁呀。你要是有黑桃3,不就你先出了吗?”向沈芳契笑说:“章哥哥以为他有大王,就胜券在握呢。”沈芳契说:“明明你别欺负小辉,人家弦辉不服气,说:“再来。这回我洗牌,我还不信了。”苏明明说:“再来也是我赢,你洗牌还是我赢。”打了两副,仍然是苏明明赢,章弦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今天赌神菩萨在你身上吗?
沈芳契笑着摇头,说:“小辉,你不是我家明明的对手。”又说你们继续玩,我先去睡了。苏明明说妈妈晚安,等下我就睡了。沈芳契说:“明天休息,你们玩晚点不要紧。”
章弦辉说伯母晚安。等沈芳契进了屋子,章弦辉问:“你怎么这么会打?”沈明明说我妈生病在床,我天天陪她打牌。章弦辉说怪不得呢,原来真的是小赌鬼,连开个工作室都要叫“六博”。苏明明笑,说下回我们打三十把,你总能赢个一两回。把牌收起来,说我送你出去吧。
明明关了花园的灯,两人出门往山下走,章弦辉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明明问你找什么?章弦辉笑说:“我看摄像头都装哪里了,别自己挖陷阱自己跳。”明明笑着捶他。
走到僻静无灯处,章弦辉抱着苏明明吻,说想你了。苏明明嗯一声,说今天不行。章弦辉说:“我知道,你有热孝在身。”又忍不住亲亲她,在她耳边咕哝道:“你说我们两个成年人,谈个恋爱怎么像高中生,又要藏着掖着不被家长发现,又要防着被摄像头捕捉,想亲热一下还要躲在没有灯光的角落。”明明抬头含嗔带娇地问:“不喜欢?”
章弦辉牵了她往青芝坞走,“我不知道有多喜欢。要是可以,我希望从幼儿园开始,青梅竹马,一直到现在。”走到一处绿化带前,摘了一朵栀子花给她,说:“我刚才开车上来时正好看到。送给你。”
明明笑,说花期早过了,难为你找到这最后一朵。章弦辉看看她衣着,没地方可插,就塞在她辫子末端的皮筋里,笑说:“栀子同心好赠人。也没这么巧的。”明明摸摸瓣梢,笑说:“你刚才说什么葛花,原来是先看到了栀子花唐韩翃《送王少府归杭州》:归舟一路转青蘋,更欲随潮向富春。吴郡陆机称地主,钱塘苏小是乡亲。葛花满把能消酒,栀子同心好赠人。早晚重过鱼浦宿,遥怜佳句箧中新。。”
章弦辉和她十指相扣,又往回走,说:“回头我也学袁枚,刻枚闲章,他刻的是‘钱塘苏小是乡亲’袁枚《随园诗话》云:“余戏刻一私印,用唐人‘钱塘苏小是乡亲’之句。”袁枚,钱塘(今杭州)人,久寓南京。,我就把这两句刻上。”明明问用什么石,章弦辉想一想,说用芙蓉石。明明问什么字体,章弦辉说那我要去前面西泠印社西泠印社在孤山西麓、西泠桥畔、苏小墓东、里西湖北。西泠印社创立于清光绪三十年(1904年),是我国现存历史最悠久的文人社团,最早的金石篆刻专业学术团体。吴昌硕出任首任社长。翻翻印谱。两人一路走回2013号门口,章弦辉看她进去,锁上门,上车回自己家去。
河汉(2)
进入二伏,天热得淌火一般,清晨起来外头就是烈日高照,入夜也不见退热。沈芳契说今年怎么这么热,热得眼睛里冒火星。章弦辉建议在客厅放一台立柱式空调柜机,这样白天在家里活动就不那么闷热了。这时他们在花园里为奶奶的头七烧纸。
沈芳契摇头,说空调风吹得头疼,她有朋友在象山海边有一套面海的别墅,想请她去小住,过了三伏天再回来。说这个朋友邀请她好几年了,只是因为奶奶年纪大了,不敢离开太长时间。今年这不,又邀请她去,她有些心动,就怕明明一个人在家,又要工作又要做饭,会很辛苦。
苏明明说好巧,正好她也要出差一个星期,正担心妈妈一个人在家寂寞呢。章弦辉说怎么会计也要出差的吗?我以为就我们要下工地呢。
“我们有一家客户,原也不大,是家小公司,当然大公司的账也不会交给我这样一个小事务所来做。”苏明明解释说,“就管这家公司叫张氏吧,张氏有个合作公司是李氏,张李两家合股,成立了一个项目公司,那家公司在绍兴,就叫绍氏吧。”说到这里笑了一下,“绍氏听上去怎么这么像香港那个邵氏电影公司。我随口编一个,居然很像样。”说着就笑了。
章弦辉说:“说书先生上场了。”苏明明笑,“上两个月张氏发现邵氏的账目有问题,我和何毓秀把张氏的账簿理顺后,接下来就得去查邵氏的账。照理说杭州去绍兴可以乘高铁或地铁,正常通勤就行,但张氏觉得气势上不能输,要‘摆明车马,全线推进’,这是张董事长的原话。张董事长加上公司法务,还有我和何毓秀,我们要一起去绍兴。”
她捂一捂胸口,一脸的光彩,眼睛张得圆圆的,得意非凡。“我讲清楚没有?是不是很精彩?我想想都期待得不行。何毓秀也很兴奋,一毕业就有这样的大case,她说去年她进的外企公司,进去只能当个助理,她的同班同学在公司大堂打excel表格打得眼睛都快瞎了,放眼一望全是人头,耳边啪啪啪声音不绝,还天天加班。我们去绍兴,张董已经订好了四星级酒店,吃住都在酒店,毓秀说这简直是在度假。我本想请妈妈跟我一起去,和我住一间房,白天我去邵氏上班,妈妈就在城里逛逛,绍兴城里逛的地方多,或者在酒店里做做spa、听听讲座、看场电影,跟乘邮轮旅行一样,但我又怕妈妈一个人觉得无聊,再说这个天绍兴也热。妈妈,你是去绍兴还是去象山?”
沈芳契没回答是去绍兴还是象山,只是对章弦辉说:“小辉你看她,像是在发光。”章弦辉点点头,说是。苏明明不好意思笑了,说:“话太多了是吧?一兴奋就话痨了。”沈芳契摇摇头,搂着苏明明的肩说:“明明,这几年辛苦你了。”
苏明明叫一声妈妈,沈芳契说:“女人也应该出社会去工作啊,以前的明明,虽然漂亮,没有现在这么光彩照人。”苏明明搂着沈芳契说:“妈妈也很美啊,现在也光彩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