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的荣华富贵再怎么滔天也带不到地底下,乔老爷子或许也是这么想的。是以合葬的墓碑上并无太多叙述,除开立碑人与年月日,便只余下夫妻二人简单的姓名。墓碑上两位老人的照片都是笑着的,温和又慈祥。
“我……到现在都觉得有点不真实。”乔衍站在庄野身边,眼底透出些许茫然,“我不是不伤心,只是……”
庄野心下一酸,轻轻揽过对方的肩膀。
“爷爷他,非常厉害。”乔衍眼睛盯着那块墓碑,“他让乔氏的生意更上一层楼……据说他和奶奶的感情很好,但我对奶奶没什么印象。”
雨下得更大了,风刮着树叶哗哗作响,庄野替乔衍拢了拢外套,低声说,“我知道,爷爷对你很好。”
“嗯,他觉得他对我有点严厉。”乔衍眨眨眼,慢慢地说,“其实我觉得还好。”
“你是他的骄傲,他自然想多锻炼你一下,”庄野用没撑伞的手环抱住他,“他应该是想让你多照顾照顾自己。”
“今天星期三。”乔衍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庄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日子,不由得心下一跳。
果不其然,滂沱大雨中乔衍闭了闭眼,“我刚刚,准备给医院打个电话。”
无论老爷子是在国外的疗养院还是回国后转入医院,乔衍抽空看望的同时,每周一、三、五都会记得给医生打电话以了解情况。庄野知道,这是乔衍雷打不动的一个习惯。
但现下老人已经去世,这通电话,自然没了拨打的必要。
oga的内心出现了巨大的空洞与痛楚,他的情绪后知后觉地降临,却又比任何人都更加强烈清晰,宛若一只幼猫被抛弃在了这无边风雨之中。他转身抱住庄野,脸庞埋在对方的肩头。
黑色西服的肩头,终究是被打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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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布条
老人病逝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庄野都处于忧心忡忡的状态:alpha看得出oga的疲惫,但对方总是沉默,alpha就想要通过聊天来开解对方也不知从何下手,他也不敢直接说出自己的担忧,因为oga已经表现出了愧疚——他的确有些走不出去,但也绝对不想看到alpha因为自己劳心劳力。
窗外的风呼呼地刮着,树上的叶子早已凋零干净。庄野每天变着花样做饭,简直是要包揽各个菜系的精华,左右就是希望乔衍能多吃一些。
不仅如此,这人找了好几部喜剧电影,倒在沙发上时看的也不再是狗血爱情剧而变成了搞笑综艺,甚至一度被乔衍撞见他对着可乐循循善诱,说什么你不要调皮、要乖一点让阿衍开心,也算绞尽脑汁了。
alpha端着松鼠桂鱼摆上桌,乔衍将筷子分了一双递给他,语气淡淡的,“我记得你下午没课,等会儿陪我去看看爷爷吧,然后我送你回学校。”
“啊,好。”庄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乔衍,咬了一下筷子尖,“我自己打车去学校就行,你可以多陪陪爷爷。”
“待太久肯定会被他老人家嫌弃的,他喜欢清静,”乔衍摇摇头,“这段时间估摸着在底下没少训我,前天都梦见他了。”oga眉头舒展,倒显得心情比往常好了些。
庄野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但眼见着这人状态好了不少,心情也跟着变好,“这话说的,爷爷哪里舍得训你。”
“哪里不舍得,”乔衍笑了一句,“你也别逮着可乐说了,怪可怜的。”他虚虚地指指面前的菜,“感觉你的厨艺已经精进到可以去应聘主厨了,开展新副业。”
庄野在心里松了口气——虽然眼前的人眼下有一点点乌青,但精神明显还不错。尽管不知道是什么契机让oga走出来不少,alpha还是由衷地高兴起来,“如果乔老板要进军餐饮业的话,为您效劳可谓荣幸之至。”
这话又有点往日里中二少年的味道了。
……
两人在墓园外的花店挑了一束白菊,在墓园门口完成登记,然后走进去。在这深秋与初冬交替之际,这天是难得的天朗气清,和煦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松树洒下,落在oga的呢子大衣上,更显温暖。微风拂过时,会听见枝叶轻轻晃动发出的沙沙声响,也能听见几声鸟鸣,声音不大但很清脆。
“前天梦见您了,”乔衍站在墓前垂下眸子,弯腰放下白菊后站直,“梦见以前有一次您问我怎么看待生老病死,现在想想您也真是,怎么那时候就做铺垫了。”他轻轻地笑了一下。
“我当时怎么说的有点记不得了,应该是说的这是自然规律什么的。”乔衍慢慢地说,“那时候爸才走不久,奶奶去世得早,您又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两天才更加明白您当时应该很伤心。”
他忽然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前两天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的时候,忽然在想您会希望我怎么做。”
而答案毋庸置疑,这位生前以雷厉风行而在圈中闻名的老人,定然是不愿自己的孙子因为自己的离世而沉湎于痛苦太久,毕竟最后的时光里他老人家说的也是“不要太难过”“保重身体”。
“看来有点不太让您老人家高兴,”他弯了弯眼睛,“前天还特意来训我。”oga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前天早上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么训也不是不行。但现在我改了主意,因为我知道这样的话您肯定会嫌我烦,怎么老是打扰你们一家三口。”
说到这儿乔衍忽然瞥了庄野一眼,揶揄道,“他今天中午做了糖醋桂鱼,我记得您挺爱吃这个的,不过肯定要再等个几十年才能让他给您老人家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