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李缜又不是死了”被黎清吞进肚子里,这么说有点太伤人了。
“我没事的,”黎清说,“心情不好是肯定的,今晚让我吃多点就行了。”
黎清为了安她的心,主动搭着她的肩膀把她带出去,走前顺手关了灯,房间陷入了黑暗,只剩下那幅画闪着荧荧的幽光。
辛星星说:“我定好海边婚礼的时间地点了,到时候你要来啊,就当休假了,必须休假。”
“什么时候?在哪儿?需要我做什么?”黎清问。
“六月底,在B市,我们之前去过的,原来那里有个很漂亮的海边教堂,之前都不知道。你啥也不用干,我找了个婚庆策划工作室全权承包,你来就行了。”
原本约好和李缜一起去海边的,黎清想。
海边现在是要去了,只是变成了他一个人去。
春天如约而至,阴雨连绵,到处都湿漉漉的,虽有春暖花开,但也免不了让人心情阴郁。黎清这个春天过得很不愉快,他心里是有气的,气李缜不辞而别,不战而降是懦弱者所为,难不成自己在李缜心中就是一个会随时抛弃伴侣的人吗?
不能和李缜当面说个清楚,黎清就只能自己在心里琢磨,想着想着越想越气,不加班的夜晚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会将水豚玩偶拿过来,搓圆摁扁,然后砰砰给它两拳。
因为心中有气,黎清并没有去找李缜——虽然他也没有办法找。
李缜就像是受伤了就躲起来自己舔舐伤口的小狗,又或许,应该给他一点自己思考清楚的空间?
黎清就这么胡乱地想着,日复一日地加班,很快就消磨了几个月时间。
只是有时候会心里一突,就像下楼梯踏空了一阶,在失去平衡的一刹那心生慌张。忙起来的时候会忘记自己为何而烦恼,只是心里沉甸甸的,一时也记不起来是为什么,等到突然想起来原因的时候,心又往下坠了三分。
辛星星敲了敲他的桌子,说道:“不下班吗你?”
黎清刚想说“这才几点”,抬头一看,才发现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一个小时了,他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说道:“这就下班了。”
辛星星把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推过去给他。黎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素圈戒指。他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调侃道:“我不会嫁给你的。”
“呸,”辛星星说,“你要当我婚礼上送戒指的。”
“那不是花童的活儿吗?”黎清问。
“没有花童,你就是花童。”
黎清刚想说“婚礼还有好久呢”,余光瞄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日期,才发现已经六月了。人们都说,快乐不知时日过,他倒不是因为快乐,只是浑噩地过着,没有什么心思去管今天是什么日子,糊里糊涂地就日复一日地过去了。
“你提早过去,帮我考察一下婚礼的进度!”
辛星星大手一挥,给他批了半个月的年假。于是,黎清就在春天的末尾,抛下了办公室里陪他加班的战友,去海边散心去了。大家可怜巴巴地欢送他,生怕他晚一天放假,害他们再加一天班。
临别时,辛星星说:“去看海吧,然后好好睡觉,看你那黑眼圈。”
是以,黎清出发前认真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的确眼下青黑,头发也该理了,他想来想去,决定往头上盖了顶帽子,背着双肩包就出发了。走出家门没两步,他又回过头去,把孤零零地在沙发上的那个水豚玩偶带上。背包里塞不进去了,黎清泄气地把玩偶夹在腋下出门去。
B市感觉已经入夏了,缠着浓重水汽的风都带着点热度。
黎清沿着海边步道一路散步走去酒店,辛星星要办婚礼的教堂就在海边,远远地就见到了教堂的尖顶,夕阳像个鸭蛋黄一样挂在尖顶上。
他和李缜在这里散过步。
这样一想,黎清就不想一个人回酒店去了。他最近的确睡得不好,明明李缜之前也不是每夜留宿,他却好像已经习惯了被窝里有个暖烘烘的热源。
黎清想,不如去教堂看看吧。
教堂的外墙是雪白的,有零星的游客,趁着夕阳在这里拍照,教堂的花窗反射着金光,让这一刻显得神圣而静谧。黎清将辛星星交给他的戒指拿出来,想着自己到时候要干花童的活儿,从教堂门口走进去,把戒指交给新娘。
戒指大约是时常被辛星星拿出来看的,插在盒子的软垫里有点松动,黎清想得入神,其中一枚便从倾斜得盒子里掉出来,“当啷”一声落在教堂门口的石阶上,一路滚出去。
黎清吓死了,连忙盖上盒子跟着追。
那戒指顺着教堂的石阶一路往下滚,又滚落在松软的沙滩上,被一只手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