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你真是如传言所说的如此不堪的人吗?
妈妈不曾陪伴在我身边的第七个年头,孤儿院门口来了位年轻女人。
珠光宝气的,看起来像善心大发来领养孩子的富太太。我看了一眼就往房间里走,和他们不一样,我是不需要被领养的。
但她却叫住了我,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问道:
“你……是之远吗?”
很难形容我当是的感觉,像从一场噩梦中惊醒那样无措,像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一样呆滞。我看着她的表情从迷茫变得惊喜:“没错,没错啊,你是之远吧。是妈妈啊,不认得了吗?妈妈来接你回家。”
她把我拥进怀抱,直到闻到记忆中的味道,我才终于确信了她的身份。
泪水在一瞬间模糊了眼眶,我有好多话要说,思念、委屈、埋怨,但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从嗓子里挤出呜咽。我的眼泪沾湿了她的衣服,妈妈没有责备,她轻拍着我的后背安慰我。“跟妈妈走吧,”她说,“这次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怎么都长得这么高啦,差点没认出你来。”她亲着我的脸颊,“好漂亮的孩子,妈妈好想你。”
她结算了四年的抚养费,带我离开了那个地方。当年跟我打架的男孩依然没被领养,他仇恨的目光再也不让我感到愤怒。我牵着妈妈的手,连回头嘲笑他都懒得做。
在妈妈准备的房子里,我虽然有自己的房间,但她还是让我跟她一起睡。
她关上灯换衣服,我有些不好意思。她注意到这一点后,托着自己的胸凑近,小声地问:“要不要摸一摸?”
我连忙摇头,然后听到了她抑制不住的笑声。
“跟妈妈有什么可害羞的呢?”她把我揽进怀里。
从现在起会迎来幸福吗?那一夜我都没有睡好,长久维持一个动作不敢挪动,有点热,身下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我僵硬的肌肉是身体里生长的藤蔓,它将我束缚在原地,只能听到心脏在胸腔中不安的蠕动。月光照不进来的屋子,睁眼与闭眼无异,勉强能看到的是她模糊的身影,攀附在我身上,胳膊从胸前跨过,揽着我的肩头。漫长的夜里我将鼻尖复杂的味道记在脑中,洗衣液的味道、沐浴露的味道、洗发水的味道、身体乳的味道、睡前擦在脸上的不知是什么护肤品的味道,或许还有白天喷在发尖的香水的残留。我不是一定能分辨出这么多味道,它们很好地相融,多而不杂,我只是猜测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能恰到好处地融合成现在这种,母亲的味道。
此后的许多个晚上也像今晚一样,她执拗地要我睡在同一张床上。有时候她会搂着我,讲睡前故事一样讲她曾经受的那些苦,说年轻的时候只能去饭店里刷盘子洗碗,没日没夜的工作才能赚够养孩子的钱。有时候她会在我刻意回避她换衣服的时候逗我,说你小时候也是吃妈妈的奶长大的呀,有什么可害羞的呢。有时候她会在以为我睡着后,背过身去,在被子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能听得到她压抑着的呼吸,以及身体和床褥摩擦的声响。
大多数时候很快,十几分钟后就安静了,偶尔要久一些,我会不知不觉睡着,然后做一些旖旎的梦。那些梦太过破碎,凑不出完整的画面,零碎的记忆和现实差不太多,基本都是昏暗的场景,看不清脸的女人低声的呻吟。
梦里的女人有时候会触碰我,有时候让我触碰她,但更多的时候没有明确的场景。在梦里我依然一动都不能动,静静沉入深海。下坠,下坠,然后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看到妈妈也在看着我,睡乱了的头发散在脸前,带着半遮半掩的美丽。她想像往常那样抚摸我的脸颊,在额头印上湿漉漉的早安吻,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略显刻意地缩回了手。
我知道她昨晚做完那事后,太疲惫直接睡着了,没有去洗个手清理一下。
母亲的味道,前调是柑橘,中调是茉莉,尾调是山茶花。现在,她又往里面加了一些咸湿的味道。
过了几天,我对她说要分房睡觉。
妈妈的反应很大,她的手狠狠扣在我肩膀上:“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我被晃得有些迷茫。
“别人这么大年纪已经不跟妈妈睡了。”
她的手胡乱抚上我的脸。“谁告诉你的!”她猛地把我压进怀里,“你才多大?什么长大不长大的,你要离开我了吗!”
“不,没有……”
“对不起。”我抓着她的衣角说。
“好孩子。”
她又往我脸颊上亲了亲,但这次位置有点歪,吻压在了嘴角。
我在那一刻闭上了眼。
我知道我又要做那样的梦了,就像无数个日夜的辗转反侧。但今夜妈妈也没有睡,她侧身按住我的腰。
“睡不着?”
“嗯……”
“还在想白天的事?”她的手贴在我的后背,一点一点,从身后扣紧我的心脏。“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妈妈就只有你了。”
“嗯。”
母亲的抚摸沿着脊线来到腰间,再徘徊回去,最后停在肩胛骨之上。她的腿压着我的,脸埋在锁骨的下面,温热的吐息弥漫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