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三十日就过去了。
二月初九,丑时二刻,何似飞出门,身后跟着的是拎着书篮的陈竹,而余枕苗已经候在他小院门外。这会儿太黑又太冷,余明函担心他们安全,便早早让余枕苗来了。
何似飞见到他后赶紧道谢。
这个点算后半夜,正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候,即便穿着棉袄,何似飞还是感觉寒气刺得他裸露在外的手、脖颈、面颊微微发痛。
平时这个时间大家都在温暖的被窝里,即便总听别人说‘后半夜冷’,但具体怎么个冷法,今儿个总算实践了一下。
余枕苗想说:“今儿个是阴天,尤其冷了些,也不知道一件外衣够不够御寒。”
但想到县试要求学子们只能穿一件外衣,他说这些也无济于事,便压住了开口的想法。
一行三人继续冒着寒风前进。
何似飞在县衙要求的衣服外套了一件棉衣,打算在进入礼房后再脱下,这会儿除了手和脸有点冻外,身子还是暖和的。
走过门口的那条小巷后,就能看到其他同样裹着棉袄、咬着牙前进的书生正在路上行走。
一个个都被冻得不轻。
等走到县衙偏门外三丈左右,已经有高举着火把的衙役在此站岗。这会儿便是要求考生独自进入,陪送人员只能等候在外了。
现在天色尤其黑,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此刻到场的考生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何似飞脱下棉袄,从陈竹手中接过书篮。棉袄刚一离体,暖意仿佛还笼罩在周身,倒也不算多难扛。
何似飞上前几步,将自己的身份文书、考牌一同呈递给手持火把衙役旁边的师爷打扮的中年人。
中年人借着火把的光亮,只是简单核对身份文书和考牌上的籍贯、姓名和年岁一致,便放他进入。
何似飞此前进过一次县衙,正是敲登闻鼓的那回。不过作为敲了登闻鼓的百姓,他是被衙役按照规章制度从正门带进去的。县衙正门正对着的地方就是公堂,往常若是有一些花里胡哨的案件,百姓们皆可在门口围观。
因此,当时何似飞不觉得县衙里面有多大。
但这偏门就不一样了。
一进偏门,便能看到两排手持火把的衙役,将短短一丈的路照得通亮。
门后有两个面色严肃的衙役,朗声道:“交书篮,脱衣!”
这是为了防止有学生夹带小抄作弊。
何似飞前面的学生这会儿已经脱去了外衣,正在解中衣的带子。何似飞见状将自己的书篮放在一边,着手脱衣。
这一层检查的流程沈勤益曾经跟他们科普过,沈勤益原话是:“县太爷原本规定大家只需要脱的剩下亵衣亵裤即可,但我前面有个考生在亵裤里藏了小抄,县太爷大怒,便让我们所有脱光了走过那段路——冷死我也。”
可能是有去年的前车之鉴,今年并未有人敢大胆的携带小抄。
何似飞脱完外衣、中衣,外裤和中裤后将其放在书篮上,按照衙役的吩咐拿上自己的身份文书和考牌,走过这段明晃晃的路。
偏门正对着的是礼房,县衙礼房平日要处理各种人口流通、农桑赋税、房屋田契等事项,修得又阔又大。
进去后,何似飞便感觉周身一暖和,原来这门口足足放了八个火盆,兴许是怕学生冷着了。
何似飞先将自己的身份文书和考牌递给左边的衙役。他很快对着这个名字翻到登记何似飞考生信息的那一页。
这一页有何似飞报考时候的画像,还有修长、瘦削、面白无须等体态记录。
何似飞对工笔画没有研究,但他觉得这画有种神奇之处——分明单挑出来看哪儿哪儿都不像,但组合在一起,就跟他有种微妙的神似。
检查审核很快过去,何似飞被衙役带领着穿过礼房大堂,走到后门处。这里同样有八个火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