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是G际上公认的贸易风险较大地区。中俄民间贸易机制不健全,银行结算、出口信贷保险和G际仲裁等机构的权威性相对较差,因此民间贸易安全几乎没有保障可言。最近几年当地警察经常以没有完税证明为由突击查抄华夏商人的货物,过去次数虽多数量却很少,查扣货箱达到十几个已经不得了了,发生前几天查一下子突击查扣了100多个货箱这样的情况是前所未有的。
这使老本儿和在俄华夏商人的心理受到巨大影响,经商模式遇到了根本性的挑战。
虽然大多数商人开始寻找司法保护和正规的通关渠道,但对此后的利润预期和市场规范程度,持悲观态度的人不在少数。
“唉!”老本儿抽了口烟,叹息一声。
他接着说:“什么罪都遭过。”
丁超想他能理解。在他们暂时栖身的这个G际大都市里,成千上万从华夏涌来的男女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身的命运,就像如今蜂拥而来的网络作者一样。在G际列车路过的途中,丁超看到本分一些的华夏人,依然在俄罗斯的边缘城市卖些从G内倒来的掺假的衣服啊皮鞋啊什么的流水线小商品,一天至少蹲八九个小时,赚取比G内一般老板高不了多少的卢布或美金。
机灵一点的人,蹲着蹲着,不管想法如何,总有一些男女不可遏制地滑下深渊,靠偷盗或暴力获得卢布的男人,在俄罗斯最终的结局不是被抓就是丧命,命运之神的手无法将他们从悬崖上扯回来。
还有一些靠另类手段谋生的女孩,也总是伤痕累累。
没事跟老本儿说话的工夫,丁超总是忍不住想起这些。由此丁超想到不久前看到的一部女作家新作,描写的人物和内容虽然是G内,但那些在餐厅、酒楼、桑拿、发廊里“打工”的姐妹跟在莫斯科另辟蹊径的女孩子肯定大同小异,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更糟糕。
感觉那些女孩子都象海底潜泳,假如她们只戴面罩而不穿潜水衣慢慢地沿着珊瑚壁滑落下去,当她们的血液中充满氮气时,头脑里虽会出现片刻的欢欣,但惟一的归宿只能是在海底的黑暗和遗忘之中。
马明无疑是幸运儿。
方大虎也是。
老本儿和小玉更是如此。
虽说丁超到莫斯科好几天了还没有见到马明和方大虎,但是经常听到有人说起他们,讲他们的故事和笑话。印象也在潜移默化中一天一天加深。
“嘀嘀!”
老本儿停止说话,接响了喇叭。到了。
放眼望去,竟有些激动。刚刚上午九点多的样子,这里已经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老本儿慢慢开着车说,光顾市场的顾客多是收入不高的俄罗斯普通百姓,一旦所有货品正规通关,税费上涨导致价格上涨,这些老百姓的消费水平肯定不能承受,势必引发社会不稳定。
在这个占地巨大用各种型号集装箱拼装起来的市场里,95%是华夏人的摊位。集装箱由上下两层构成,上面仓储,下面营业,一排排集装箱之间形成街区。整个市场划分为一些小的管理单位,管理公司将集装箱租赁给商户,收取一定的管理费用。租用箱位的价格按箱位位置和经营货物决定的,一个较好区域的大箱位月租金在1500美元以上,小的也要…0~1000美元左右。
老本儿把车停在他的箱位门口,丁超一下车,他就把妻子叫了过来,指指她,对丁超说:“小玉,我老婆。这是我跟你说过的杨大哥,记者,来来来,进屋!”
在车站见过的老蛋子、老球子正在答对买货批发的人,看到丁超笑笑。原来只听说集装箱市场很大,眼见之后才明白,果真如此。
老本儿的箱位是一般人的两倍,下面商品和货物堆放得没有下脚之地,他们爬到上面一层,除了商品,角落还有一张钢丝绳行军床,大约是晚上伙计值班用的。小玉冲了杯浓郁的黑咖啡送到丁超面前,然后笑着说“大哥你慢用啊!”转身又下去打点顾客去了。丁超无意中发现小玉的屁股很大,走道一扭一扭的,很受看。
这一走神,他赶紧收回思路和目光。闲聊一会儿,丁超问老本儿是什么时候跟马明认识的。
“咳,那可有几年了!”
老本儿认识马明还是刚来俄罗斯那几年。那时候他们还都往赤塔跑呢,马明跟他和小玉完全不同,除了在赤塔、西伯利亚转悠,有时候也跑莫斯科、圣彼得堡一些地方跟俄罗斯人玩玩偷窃,偶尔也做点生意。先是往G内倒羚羊角、牛黄这些被俄G人当做废物扔掉的东西,后来这些药材价格被炒高了,海关也查得严了,马明便转而倒金钻手饰、香烟、邮票和纯种狼狗等。
这小子心眼多,口才好,能把警察玩得拿他没办法,也能把海关检查骗得一蹋糊涂,反正只要能赚钱的他什么都倒,可以说,马明的第一桶金不是靠行窃老本行,而是利用中俄两G间不被一般人认识的商品巨大差价狠发了-笔。
两人脑瓜都不笨,一个迅速掌握了俄G人紧缺什么的信息,一个也很快靠第三只手在赤塔交上了同行朋友,站稳了脚跟。不过开始他们并不认识,后来时间长了总在市场见面,由点头到打招呼再到一起喝酒,相互介绍是哪里人,再后来大家有事就互相帮忙,有毛子欺负华夏人他们就一哄而上,在赤塔打出了一些名堂,又认识了从鞍山来的方大虎,几个人最后发展成现在的生死弟兄了。
他们白天叫卖于市;晚上宿于小旅馆;夏天,忍受蚊虫叮咬,冬天,要盖三条棉被来抵御西伯利亚的奇寒,一晃几年春节都回不去家。寒来暑往,规模越来越不可小视,于是他们三人决定一起把雪球滚到了莫斯科,在“一只蚂蚁”大市场各自挂出了招牌,而且越来越大。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由于“一只蚂蚁”大市场管理有方,名气越来越大,招徕了五湖四海的客商。如今这里竟成了华夏人、俄G人、越南人、日本人、韩G人和欧洲人云集,商品琳琅满目的繁华之地。
老本儿说,那时候,火车是将挣到手的钱携带出境的唯一渠道,还无法将美元汇回G内。他们只好冒险将成千上万,乃至十万美元现金随身携带回G再存入银行。“要是没有点道行,你就是挣了钱可能也带不走,都是玩命的事。”
于是查没华夏商人携带的美金便成为俄G海关的-项重要任务,-旦被查出便全部没收,有多少人因此而倾家荡产,无法知道。他说,他就知道那时华夏倒爷为了反查没可谓绞尽脑汁,在包厢内外、上上下下,暖气管、拉圾箱……凡是可藏钱之处都想到了,他和马明甚至用螺丝刀将巨大的车窗御下来,把钱袋塞进窗框缝内,以躲避检查。
“哈哈,我靠!明白了吧,大哥,我们什么事他妈的都干过!”
更重要的是,经商的风险不仅来自海关的罚没,而且还来自武装犯罪团伙的抢劫。
过去他们没能力用集装箱进货的时候,常常要受数伙由G内流窜来的“列车大盗”危胁,那些人看准俄G警方无心去管“华夏人的事”,华夏警方又鞭长莫及的空当,在G际列车行驶到俄境内时大肆作案,他们专对自己的同胞下手,专抢早已上眼的贵重物品,甚至在光天化日之下疯狂地抢劫、强奸、杀人,他们就真刀真枪地跟那些人较量过,其令人发指的罪行终于使中俄两G警方联手彻底铲除了这伙恶魔,后来G内还根据这-案件拍过-部G际列车大劫案的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