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楠楠半躺在床上,惬意地看着电视,郑啸扔过去的手机就放在身边;护士站在床边,用手调整着吊瓶里药水的滴落速度,很专注仔细的样子。
王戈急着赶来,突然见到张楠楠,见到她并没有什么大碍,反倒没话可说了。
张楠楠正看着韩剧,看到精彩之处叫了起来;王戈刚进来时她并没有注意,以为是哪个护士的突然出现,神情上免不了有被打扰兴致的变化,回过头一看是王戈,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说完就转过身去接着看电视了。
“我——”
王戈只说出来一个字,就说不出来了。
你受伤,虽然不是很重但毕竟有疼痛的地方;而我拼着被上级降罪而擅离职守,不顾一切地来看你;尽管我不在意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为的就是看看你,因为我担心你的伤。
但是,等着我的,就是这五个字?
你、来、干、什、么?
我来干什么?
语气中蕴含的意思太多了。不屑、冷淡,更多的是陌生。
王戈突然间觉得,自己现在才是个真正的小丑,刚才在路边的只是一种自嘲,现在却成了实实在在的。
看看自己身穿的,一身交警的服装,同事们称之为“工作服”的服装,脚下是军用胶鞋;这身打扮和这间气派的医院高级监护室很不协调,如果把这些拍成照片的话,自己一定是照片中最大的败笔!
“我看看你,不知道你伤的情况,想——”
以现在的身份出现在张楠楠面前,王戈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说到半截儿顿了一顿。
“哼”
这次张楠楠的回答,用了一个字。
一团炙热异常的火,在王戈的胸间燃烧起来,他的五脏六腑都无比滚烫;瞬间这股热火又升腾起来,燃烧着胸腔内的一切,使得里面的空气也迅速膨胀起来,使他非常难受,呼吸变得急促,脸也涨红了。
只觉得沉重的空气压下来,四周是一道道密不透风的墙,看不到摸不着,气息变得粗重以至于无法进行呼吸;王戈在这屋里一刻也呆不下去,手捂胸膛扶着墙,跌跌撞撞地挪了出去。
一路不停,一路跌跌撞撞,他来到了外面,扶着医院入口的石柱大口大口地喘起来;刚透过气,又开始剧烈地咳嗽,直咳得蹲在地上,气息越来越弱。
几个人从身边走过,并没有注意到他;在医院门口蹲着的人多的是,他们不能挨个看,挨个问;他们在讨论他们的话题。
“你说是郑啸?人没事儿吧?”
一个女声传来,王戈熟悉,这是医院的院长姜云霞。
另一个声音接口道:“郑啸没事儿,他撞了一个女孩儿,在高级监护室观察着呢;没问题,很快就能出院!”
“哦,那还挺好,你们注意高干病房……”
几个人已经走远,听不到姜院长后面的话。
王戈用尽力气站起来,努力调整一下气息,再全力定了定神,才慢慢走下台阶,走向陪伴自己多年的自行车;跨上车子,他逃也似地离开了医院,没敢回头望上一眼。
多年的感情,换不来彼此的珍惜与原谅,换不来一丝笑脸和理解,换来了冷得不能再冷的六个字,这六个字牢牢刻在了王戈的心里:
“你来干什么?哼!”
他觉得,不光是自己不敢想这六个字,就是别人提到它们,自己都得颤抖一会儿!
逃到家里。
他的家,是临时住所。父母不在这里,自己曾多次请求他们二老来这里住,却被拒绝了,他们更喜欢浓郁的乡土气息,喜欢左邻右舍在一起侃大山,喜欢“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农家情趣;相反对高楼林立的城市有着莫名的恐惧。
这个临时住所,其实是李林的一处房子;当时他为了照顾孩子就近上学,买了一处新的,原来这处四十几平米的小屋就免费给王戈住了。
进屋后,王戈开始找酒。啤酒、白酒、果酒,只要是酒就行;但没有,一滴都没有,只有一堆空瓶儿。
想出去买,又没有了力气,他颓然躺在沙发上。
这次医院之行,他觉得疲惫异常,累到了极点,睡一觉?又不困,这就是难以名状的折磨。
烟,还有一支,点燃后慢慢吸起来;烟这个东西,都说不是好东西,对呼吸系统有影响,能致癌,弄不好还能出火灾;但这当儿吸上一口,却能冷静下来,难道有降温的作用?烟这个东西。
王戈使劲儿吸了几口,把烟蒂吸得烫手了,才按进烟灰缸,站起身来。
这几口烟,已经帮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抄起电话,拨通了蒋小楠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