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聆风半晌没动,缓过神来后,才伸手牵住邬瑾的手,抬头问他:“去哪里?”
邬瑾吓了一跳——她双目失神,面色雪白,额上冷汗涔涔,黏住额发,灵魂犹如困兽,在身体里无助地东奔西突。
他深吸一口气,把自己脸上乱七八糟的情绪都压下去,一派和气的微笑着,同时声音低沉:“去九思轩。”
莫聆风拧紧的眉头平展几分,尽可能挺直背,慢慢吞吞往九思轩去,然而还是心慌意乱,又感觉很累——虽然只过了一个早上,但是她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精气神。
邬瑾问她:“渴不渴?”
她摇头,转而告诉邬瑾:“哥哥是痫病,你不要怕,我现在不去看他,等我不难受了再去。”
邬瑾回想方才莫节度使发病的情形,犹记得他浑身僵直,筋力已竭,纱帽掉落在旁,紫衣裹着病骨,金带束着孤臣。
像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第章一家欢喜一家愁
邬瑾把莫聆风带回了九思轩。
九思轩阴冷暗沉,莫聆风的额头上却还是有黏腻的冷汗层出不穷,邬瑾点起烛火,企图以萤火之光,撼动古树投下的巨影。
随即他拧来一条帕子,让莫聆风擦汗。
莫聆风接了帕子,去擦额头上的汗珠,眼角眉梢都带着沮丧和难过。
擦过之后,她将帕子还给邬瑾,沮丧难过之余,敕诏上的每一个字,结成一股,凝出摧枯拉朽的气势,冲击着她的灵魂。
莫家女、性柔娴、肃端方——离开莫千澜。
朕承宗帝遗训,爱及莫家,宠其有行,可封真阳郡主——离开莫千澜。
启临宫之府,长居朕左右——离开莫千澜。
郡主离她非常遥远,京都离宽州也非常遥远,不管那里是阴谋盛行,还是富贵繁华,都和她没关系,她只是离不开莫千澜。
莫千澜,她的哥哥,她灵魂上的父亲、母亲,她唯一的家人,她一日都不曾离开过他啊。
“哥哥会有办法的,”她坐了许久,扭头告诉邬瑾,“哥哥什么都懂。”
她起身就走:“我去找哥哥。”
她找到莫千澜时,莫千澜睡在了书房外的耳房中,周遭静悄悄的,只有殷北领着人守在外面,赵世恒和李一贴去给张供奉治伤去了。
张供奉的伤好治——然而莫千澜的暴怒,藐视了君威,损伤了天子颜面,还需要赵世恒设法挽救。
炉子上“汩汩”的滚着苦药,一个小厮拿着蒲扇轻扇炉火,那股药气经了他的扇动,越发悠扬起来。
莫聆风走进耳房,两只脚后跟一蹭,蹭掉鞋子,爬上榻去,掀开被子,蜷缩成一团,窝进莫千澜胸前,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