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瑾站起身,接过她手中药碗,低头一看,碗中是一碗煎的极浓的药。
他不懂医理,不知道这药有没有问题,皱眉片刻,忽然取下蒙住口鼻的布巾,低头喝了一口。
药入口,先是一阵苦,随后就泛起来一股甜,碗底还有一颗未曾融化的冰糖。
奶嬷嬷瞠目结舌,僵立在原地,而邬瑾牢牢端着碗,一动不动,直到确定自己不会死,才端着药碗面向莫聆风。
他想叫醒莫聆风喝药,不等他开口,莫聆风已经睁开双眼,先看他,很快目光又在屋中搜寻。
病痛折磨的她十分焦躁,一股滚烫的气息正从她的身体往外涌,让她口干舌燥、眼睛滚烫,极为痛苦的转动眼珠,她没有找到莫千澜。
她没有吵闹,更没有追问莫千澜去处,只是看向奶嬷嬷。
奶嬷嬷连忙上前把她扶起来,她就着邬瑾的手,一鼓作气将药喝完,一口噙住碗里冰糖。
不知是糖还是药,使她有了些许精神,靠在奶嬷嬷怀里,她定定看着邬瑾,随后扯动嘴角,笑了一下:“不要喝药,苦。”
邬瑾一愣,伸手一摸嘴角,果然有一点药渍。
他也跟着一笑,笑的不勉强,并未因为被胁迫在此而对莫聆风心生怨愤——他对雏鸟尚且能心生怜悯,对着赤诚真心的莫聆风,又如何能生的出痛恨之心。
“不苦,放了糖,我爱吃糖。”
莫聆风轻轻“嗯”了一声,忽然涌出一滴滚烫的眼泪:“我错了,不该偷吃冰乳酪。”
奶嬷嬷低声细语的哄她,说不关她的事。
而邬瑾却在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在向自己剖白——她识字,她看的懂奏书,她察觉到了危险,以为会被带走,她以为一场病,可以让自己留下。
邬瑾沉声道:“不是你的错。”
莫聆风闻言,抬眼望他,见他目光温柔真诚,眉目沉稳平和,心中那股焦躁不安也慢慢沉了下去。
她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第章归家
莫聆风睡的断断续续。
她以为自己已经睡的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实际上刻漏香才烧了豆子那么长一截。
每一次睁开眼睛,她都能看到邬瑾笔挺着背,坐在绣墩上,眼睛永远不会落在五步之外的地方。
而只要她有了动静,邬瑾必定也要跟着动作,从屏风外的小炉子上舀出来一点葱白水,自己先尝一口,等待片刻,才用小勺子,一点点喂给她喝。
他知道杀人是可以不见血的,所以哪怕那陶罐没有移动分毫,他也要先尝一口。
一时间屋内屋外都只余寂静,只有瓷器等物发出难以避免的碰撞之声,偶有人低语几句,也都隔着两重门,隔的遥远,邬瑾坐落于闺房之中,任凭风吹雨打,不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