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秦巧听清了他还在说什么。
他说:妹妹,快吃。
她猛地松开手,整个人卸力般往后倒去,靠在床板上痴痴看着她的哥哥咳个不停。
院子中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秦巧伸手抹去脸上的湿意,莫名想笑。
她也确实笑出声了,在阮氏惊呼声中,笑得四仰八叉,甚至癫狂。
阮氏手里的木盆一甩,碎步子往里边闯,边喊:“这是怎么了?兄妹刚见面,怎么就打起来了!哎哟,二娘,快莫笑了,笑得人心里发毛。”
秦巧看着阮氏将赖在地上撒泼打滚的人哄好,渐渐失力,瘫软着透过屋门,望向天际。
无他,大约从松手的那一刻起,秦巧觉得自己那颗奔乡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笑够了,她撑着站起来,看向闻声而来的佝偻身影。
十年光景,竟在这人身上留下这般深刻的印记,记忆中扛着锄头的高大身影沧桑至此。
面色蜡黄,印堂处隐隐青黑,人像是丢了魂又没完全丢,眼神飘忽,晕黑而深陷的眼眶下吊着大眼泡,不时吸着鼻子,麻木地往前挪动着脚步。
人很瘦削,秦巧恍惚听到他动时骨缝里传出的嘎吱嘎吱声响。
这个似鬼非鬼一样的就是她爹?
“他怎么”秦巧艰难地清清嗓子,征询的眼神看向阮氏:“他是不是得病了?”
阮氏背对秦巧,闻言一顿,侧脸吊起一抹古怪的笑来:“昨夜就说了,你回来干什么呢!”
‘你回来干什么’
这不是一句询问,而是一道可悲的感叹。
不及秦巧再度开口,门外那人眼神终于有了确定的落处。
一刹那,对方萎靡不已的眼睛迸发出惊人的光亮,像是末路穷途时抓住了最后一缕生机,整个人如一抹星锤砸地闯进屋中。
他直扑秦巧身前,瘦如枯爪的手指攥住秦巧双肩,扯着嗓子嘶吼:“银子呢?银子呢?我问你,银子呢?”
秦巧骤然受到惊吓,一时竟没挣脱开。
同时也震惊,只剩一把骨头的人力气还这般大!
可她早已非幼小女童,更不是寻常弱不禁风的女子,十年做女奴,旁的没攒下,唯有一身力气傍身。
她腿前跨再回勾,侧肩下沉用力,猛地撞向对方下颌。
只闻‘咚’的闷声大作,发癫的男人下意识松手去捂,尚未碰到痛处,巨力撞击轰得脑中一嗡,仅眼珠子僵动颤了颤,整个人便向后仰着昏在地上。
往日不忍上一顿摔打就过不去的痛事,不过电光火石,竟这般轻易料理了。
阮氏愣怔在门口,抬眸看向正死死瞪着自己的屋中人,又顺着对方视线,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粗木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