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是吕显,他那清冷的长眉不知觉一皱,道:“没办成?”
吕显道:“办成了一半,但我今天见了鬼。谢居安,你老实告诉我,漕河上丝船翻了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出的,最早又是什么时候传到京城的,都有谁知道?”
谢危又转回头去看木料。
他把正中间那块桐木翻了过来,道:“剑书没告诉你吗?三天前出的事,消息刚到京城还没两个时辰,知道的人除了送信的也就我、剑书,还有你。”
吕显断然道:“不可能!有人十一天前便找许文益买过了生丝,料定丝价会涨。我几番旁敲侧击,许文益也没说太多。但我出来之后找人打听,这几日来有一位姑娘进出会馆,似乎在同他谈生意。你道这姑娘是谁?清远伯府一个谁也没听说过的庶女,叫尤芳吟。这姑娘背后似乎有个东家,但也没打听到是谁。若丝船在河上是三天前出的事,这人如何提前八天就知道此事?”
谢危摩挲着那块准备选来做琴面的桐木板的手指一顿,听了吕显这一番话,轻而易举便发现事情有诡谲之处。但他竟没先问,反而道:“你刚才说办成一半怎么讲?”
吕显差点被他这一问噎死,憋了口气,才回答:“许文益是个有脑子的,似乎猜着我来头不小。毕竟京城里能够第一时间得到这种消息的人,一般人都开罪不起。他想结个善缘,也怕若有万一的可能过几天丝价不涨手里没钱回去,所以以去年的市价,卖了半船丝给我。”
谢危道:“也好。今年江浙一带,蚕农苦不堪言,我等也不纯为谋财,少赚一些无妨。”
可吕显是个财迷啊!
他忍不住狠命扣着手指头敲了敲桌:“谢居安!你搞搞清楚,这事儿很严重!漕河上丝船要出事,尤芳吟这个东家怎能事先预料?既能让一个小小的尤芳吟来买丝,暗地里未必没有低价购入更多的生丝。很有可能漕河上丝船出事就与此人相关。未卜先知这种事我是不信的。要么误打误撞,要么早有图谋!不管此人到底是在朝还是在野,只怕都不是简单之辈。我看此事,不能作罢。一定得知道——尤芳吟的东家,到底是谁?”
谢危原也没准备就此作罢。
他不过更关心事情有没有办成而已。
此刻面上一片淡漠,既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只垂了眸光道:“的确不可小觑。既不清楚此人是谁,便着人查一查那伯府庶女。此人与她必有接触,且与漕河上有些关系,做事又不敢明目张胆,说不准是哪个品阶不高的小官。范围很小,查起来容易。”
吕显也是这样以为。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事情好像没有想的那么容易。
第章不配
从幽篁馆离开后,燕临带着她又逛了会儿。
诸如什么金银玉器、胭脂香囊,甚至笔墨字画,到一处店里,见着几样好的,总要问她“喜欢不喜欢”。姜雪宁一开始还未察觉出什么来,可当她看见燕临又拿了一柄玉如意起来问她时,她心里便有了隐隐的知觉。
少年的表达一向是直白的。
然而此刻却显得含蓄。
他这般问她“喜欢不喜欢”时,眼底是含笑的,可眼神偏有几分躲闪,倒好像藏着点什么怕被她发现一般,还有一抹不大明显的羞涩。
燕临的确不想被她知道。
眼见着九月就要过去了,掰着手指数马上就是十月,然后便是十一月他的冠礼。
冠礼一过便可谈婚论嫁。
届时就能去姜府提亲,那么聘礼单子自然是要提前备下的:他想知道宁宁喜欢哪些,不喜欢哪些。若她有喜欢的,那等今日过后便悄悄买下来,回头都放进聘礼单子里,想来她见了会有小小的惊喜。
少年的心事藏得实在算不上深。
姜雪宁没看出来时,尚且还能如常地说自己喜欢或者不喜欢,只以为他是与往日一般寻常地询问自己;可看出来之后,却是说自己喜欢不对,一直说自己不喜欢也不好。
她跟着他又逛了两家店。
最后,终于在第三家卖珠翠头面的铺面前停下来,对燕临道:“我有些乏了。”
燕临抬眸便见她面色的确恹恹。
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一个人逛得开心,倒忘了她明日还要进宫,也忘了问她要不要停下来歇歇,一时有些内疚:“都怪我,我又忘了。反正以后时间也还不少,等你进宫为公主伴读,我也能来找你。今日便早些回去吧,我送你。”
姜雪宁是乘马车出来的。
燕临却是骑马,回去时只慢慢跟在她车驾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