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举动不仅没有安慰到黎言言,还成功让手下的皮肉颤抖得更厉害了。
有医生去拿消毒酒精和医用包扎贴,另一个医生蹲下来,去掀垂下来的裤腿,上身的伤口大多稀碎,出血量大的伤口在腿上。
果不其然,伤口流出的血液都黏在了裤子上,医生没办法只能一点点把衣服剪开,露出下面鲜血淋漓的伤口。
“你们先出去。”
容峥不容置喙地命令道。
一想到自己要继续和这个“非人”生物独处一室,黎言言控制不住内心的惊恐,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等等!”
医生们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一个个业内精英仿佛在同一刻齐齐变成了聋子,听不到黎言言说话。
“等等!”黎言言的声音更大了,在人多场合才压下去的恐惧再次冒出来,本以为可以暂时摆脱容峥,但是对方在船上可以说是一手遮天——这点的发现几乎把他逼到崩溃,“别,别走……”
他挣扎着要跳下床,脚趾还没点地,就撞进别人熟悉的怀抱里。
“乖言言。”
容峥很少有带孩子的经验——而且在陆地上,黎言言这么大的已经不能算孩子了——笨手笨脚地去碰他的脸,将泪珠一点点擦掉,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我给你处理伤口。”
他本意是看到黎言言害怕,想给对方创造一个安全的环境——当然,带给言言安全感的源头是自己,不然他怎么会撒娇说疼呢?
所以容峥让陌生的医生们全都出去,自己拿起消毒用品,半跪在地,给黎言言处理伤口。
黎言言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才没有一脚踢到容峥身上。
所幸他还有点理智,知道现在不能得罪容峥——不然下一秒可能真的会被吃掉。只好吧嗒吧嗒地掉眼泪珠子,和小孩一样的哭法,脸都哭红了:“好疼,我好害怕。”
其实没多疼,当某一方面的感知达到极致的时候,通常代表着另一方面的感知极为迟钝,所以黎言言的共情能力很强,相对的,他对于疼痛的敏锐度很低。
一般的小伤口是不会让他感觉到痛的,即使鲜血淋漓,他感知到的痛感只有正常人的一半。
只是他不知道要用什么话语、什么举动来表达现在的情绪,难不成让他说:“看,怪物在给我疗伤”吗?
黎言言只能哭泣,非常幼稚,却成功让怪物软下心。
一只粗糙却冰冷的手贴上黎言言的脸,温柔地帮他擦掉泪珠:“你现在是安全的,言言。”
容峥控制着自己的力气,柔和地像在触碰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瓷器,那些来自古代遥远东方的珍贵名品哪怕过了千百年依旧璀璨如新,面前的人也是一样,拥有足以媲美瓷器的珍贵外表和细腻肌肤,摸上去也不是冷冰冰的,而是温暖——深海里弥足珍贵的东西。
如果是在海里,可以成为洞穴里最深处的藏品。
只是人类太脆弱了。
仅仅碎裂的玻璃就能造成伤口,娇气的人类还因此哭个不停,如果真的将他带入深海……
好了。容峥制止了脑海里那个声音。
“眼泪很珍贵,不要轻易哭,言言。”他再次细心地将黎言言的泪水擦拭干净。
或许是他这句粗糙的安慰真的起到了作用,又或者是别的一些原因,黎言言真的止住了哭泣,只是看着他,瞳孔溃散,嘴唇微微颤抖。
他又闻到了那股味道,深海的味道。
容峥看向他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幽蓝。
黎言言整个人都在颤抖,似乎看到了什么极端可怕的场景:“我,我被困住了……”
短短时间内,黎言言感受到两次容峥的“非人”之处,并且一次比一次可怕,第一次是食欲,第二次……是想将他永远关住的独占欲。
“言言,你已经安全了。”容峥的声音有一种奇特的韵律,明明只是普通的话语,却好像带着魔力,“现在睡一会。”
容峥的想法简单粗暴:黎言言现在的情绪太紧张了,需要好好休息。其余的事情他会去处理。
他真的把黎言言当成瓷器了:脆弱、美丽、不堪一击,所以格外需要呵护与关心。踏入文明社会不能像海里那样独占珍宝,但也可以将它放置手心好好保护。
浓重的困意忽然袭来,明明黎言言心里的恐惧还没有过去,一股强烈的疲倦感迫使他闭上眼睛,倒在柔软的床铺上,浑身都做好了陷入深眠的准备。
腿上的伤口全被贴上了医用包扎贴,鲜血也被清理干净,假如黎言言将包扎贴撕开看,会发现下面的伤口全都愈合了。
黎言言费劲地保留最后一点感知,一条冰凉的金属链子缠上他的手,在手腕处锁住,咔哒一声,锁扣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