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一听说谢怜居然跑了或是被劫走了,通灵阵内简直沸腾了一般,毕竟是难得一遇的骚乱,都极为关心,还有几个武神官原本已经主动响应,准备加入追击了。结果,花城三句话说完,顷刻尽数消失了。若是君吾发命令下来委派谁去正面追击,那是没办法,公事公办,可眼下事情才刚发生,正一片混乱,自然谁都不想往身上揽事。没谁想给花城记住。于是都一边假装自己不在,一边竖起耳朵密切关注事态发展,同时心内惊涛骇浪不断:这血雨探花也太肆无忌惮了,居然跑上天庭来劫人,劫的还是那位三界笑柄——这到底是有深仇大恨还是有什么玩意儿???
那边陷入了沉默,只有风信怒声连连,而这边花城说完就移开了那两根手指,对谢怜道:“别理他们。”
谢怜脱口道:“三郎……”
花城却放开了他的手,道:“这里离仙京不远,快走。”
他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情绪。而他放开谢怜手腕的动作极快,几乎像是甩开了。谢怜一下子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碰他却被甩开手的那一幕,当场便怔住了。
他本想问花城,为何会忽然出现。虽然没细想,但模糊觉得也许是来救他的,所以方才那一声三郎喊的时候,心里隐隐有点高兴。可花城这么一丢手,谢怜才猛地反应过来:为什么会觉得花城是来救他的?且不说花城会不会这般密切关注他的动向,他可是前不久才把极乐坊给烧了逃出鬼市的,难道不更有可能是来找他问罪问责、讨债算账的吗?
那地师去鬼界卧底,被花城抓住了一通关押拷问是不假,但这事原本就是到别人那里去卧底的人理亏。而他潜入鬼市,在极乐坊挖地三尺到处找人,还放了一把火。虽然最终大半个极乐坊烧起来是因为师青玄带了风加了把火,但最初兵器库的第一把火还是他起的,不然说不定别人根本想不到要放火,怎么说也是他得负主要责任。
两人一前一后行着,谢怜越想越歉疚,越想越惭愧,忍不住道:“……三郎,对不起。”
花城却是忽然脚下一顿,道:“你为何要说对不起?”
谢怜也顿住了,道:“我去鬼市,原是为查地师失踪之事,之前没对你说实话。你盛情款待,我却烧了你的极乐坊。我心里当真好生过意不去。”
花城没说话。谢怜也知道,他一句“好生过意不去”,真的没有多大分量,更觉惭愧,轻咳一声,道:“不过我估计马上就要被贬了,下来之后,我一定想办法赔罪,看要怎么样才能……”
花城却道:“为什么你要给我赔罪?”
他的口气有些生硬,像是再也听不下去了,猛地转过身来,道:“你忘了我一刀震伤了你一条手臂?是我伤了你不是你伤了我,你干什么要给我赔罪?”
谢怜根本没觉得右手怎么痛,现在更是几乎完全忘了这手还受过伤了,怔了怔才想起来,道:“你说右手?我右手没事啊,很快就好了。而且是我自己上去迎击才会变成这样,本来就怨不得你啊?”
花城定定望着他,左眼里的眸光异常明亮。而谢怜忽然觉察,他好像在发抖。
再过片刻,他却发现,不是花城在发抖,而是花城腰间的弯刀厄命在发抖。
那银色的弯刀悬在红衣之上,颤抖不止。那只银线勾勒而成的眼睛也是。若它长在一个孩子脸上,那这个孩子,此时此刻,肯定就是在哇哇大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