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明擎走出片场时大汗淋漓,累得接近于虚脱。助理十分狗腿地过去搀扶他,送上热毛巾和水,自认为很投其所好地说:“骆老师,片场那边拍到黎老师的戏了,您也去看看?”“看什么看。”骆明擎骂道,“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助理:“啊?”他表面装得很惊讶,心里却在想:难道你不是?他们在化妆间里坐下,气氛还是很紧张。助理不敢多话,默默地帮他卸着妆。骆明擎还在气头上,继续骂:“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是不听,破电影非要拍。”不知是谁在桌上放了个苍蝇拍,他拿过来“啪啪啪”一阵狂拍,边拍边骂:“拍死她。”武术指导突然推门进来。骆明擎吓了一跳,为了维护偶像形象,佯装矜持,苍蝇拍“啪”地一下拍中自己大腿,拍出一道鲜明红痕。助理:“噗。”骆明擎:“……”草,痛死了。武术指导哈哈大笑:“哎呦小骆,这是还没出戏呢?”骆明擎假装平静,面带微笑,放下苍蝇拍。“不过小骆刚才演得确实好哈,特别有劲儿。”武指又说。骆明擎愣了一下,拍了这么久的戏,武术指导还是节?完整章节』()”他沉默很久,最后恨恨地骂道。-剧组收工了,工作间里没有人。东西堆得杂乱异常,摄影器材和闲置的文件书籍混作一堆,骆明擎和助理偷偷跑了进去。助理事先已经打听清楚,所以很快就找到了素材硬盘。旁边就是一个很大的投影仪,可见导演平时白天拍完戏,也经常坐在这里检查素材。无论骆明擎多么厌恶对方的为人,对于他的敬业还是很佩服。助理还是有些犹豫,说:“老师,真的要看吗,这不太好吧?”骆明擎拧着眉,冷冷地问了助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别人给钱都不要,偏偏要自己投资拍电影,你觉得为什么?”对方小心翼翼地说:“钱多得没地方花了?”“滚。”骆明擎斩钉截铁道,“肯定有问题。”金静尧拍电影成痴,答案一定就在他的电影里。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动作很粗暴地打开了投影仪的开关。天花板上的监控一闪一闪,发着红光,记录下这一切。小刘坐在隔壁房间,一边盯着监控,一边实时地向电话里的金静尧汇报。“表哥,他坐你沙发呢,好大的脸,明天就把沙发丢了。”他忿忿不平地说。金静尧:“。”小刘又说:“总算给我查出来了,上次偷拍也是这小子指使的,哼哼,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不会是打着拍戏的幌子,过来黑我们的吧?商业间谍,靠,信不信我直接拿证据报警……”骆明擎并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人盯上了,甚至还觉得今天这一切进展得格外顺利,真是天助他也。幽暗的墙面上,光影骤然地浮现,女人的面容,如油画般弥散开来。这是黎羚。她妆化得很素净,没有看镜头,台词也说得不怎么熟练。但即使如此,嘴角噙着笑意,眼神在灯光下亮晶晶的,灵动而美丽。这是试镜时的她。骆明擎暗暗挑眉,没想到金静尧连试镜视频都用这么高的拍摄规格,看来真是不缺钱。他不禁心里又骂了对方几句。很快就进入正片了。骆明擎也读过一部分剧本,但他很快发现金静尧的拍摄方式,竟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他看到许多节≈ap;完整章节』()但另一部分的他,却隐隐地有种恐慌的感觉。很不对,哪里都不对。他放得很快,开了非常高的倍速。因此,时间在镜头里飞快地流逝,像汹涌的潮水。一个接一个的浪头打过来,画面也变成打着卷儿的白浪,将黎羚的面容打散、吞噬,再重新汇聚成形状。她的笑容,她的眼泪。她微微蹙眉,睁开眼,再阖上。镜头如此贪婪,甚至连他们排练时的花絮都忠实地记录下来。有时候她是阿玲,有时候她是杨元元。她是周竟最爱的人、最恨的人,她无处不在。她是呼吸,是生命。光影像艺术品,雕塑她的面容。第一次,金静尧的镜头抛弃了那些晦涩的隐喻和复杂的表达。起伏的光和幽暗的影,都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一心一意地服务于他的女主角。助理在一旁愣愣地说:“真的好美……”骆明擎却已经出离愤怒,攥紧拳头站起身,几乎想要将投影仪的幕布撕碎。“他怎么敢,他怎么敢!”他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没有谁比一个人的对手更了解自己。骆明擎将金静尧视为眼中钉,私下反反复复地看过对方每一部戏。所以他非常清楚金静尧到底在拍什么东西。金静尧想表达的一切,都在镜头里无所遁形。为什么他拒绝了一切的投资,一意孤行。为什么他躲在深山里,只想和女主角朝夕相对。为什么宁可拍一部残缺不全的爱情片剧本。“他喜欢黎羚。”骆明擎非常阴沉地说,“电影、剧情,这些东西全部都不重要。他就是在拍她。”这么明显的事,他居然现在才看出来。“他妈的,就知道这傻逼居心不良。”银幕的光影打在骆明擎忿恨的脸上,像翻涌的海潮。黎羚的微笑凌驾于他,也彻底覆盖了他。听着对方一顿输出,小刘感觉自己的cpu快□□烧了。他难以置信地盯着监控屏幕,下意识道:“表哥你……”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冷漠的声音。金静尧说:“我不喜欢她。”然后将电话挂断了。小刘:?不是,其实他只是想问,那他还要报警吗?没人关心你们喜欢谁啊,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恋爱脑!-金静尧走出剧院,习惯地走到了自己经常发呆的那棵枯树下,却发现已经有人鸠占鹊巢。黎羚非常自得其乐地搬了两个片场的折叠椅过来,此刻正瘫在树下。听到脚步声,她高高兴兴地转过身,端着杯子跟他打招呼:“导演好!”金静尧有些狼狈地停住脚步。他现在不是很想见到这张脸()。但更糟糕的是,他的心跳声告诉自己,他其实很想见到她。金静尧冷冷地说:“转过去。()”黎羚:?
他继续命令:≈ap;ldo;不要看我。?[()]?『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好的导演。”可能是又犯病了吧,黎羚没有想太多,背过身做了个鬼脸。金静尧闭了闭眼,望着她的背影,很快又冷静下来。他走到她面前,看向另一把空的椅子,语气不冷不热地说:“在等谁。”黎羚说:“没有人啊。”她正打算向对方解释,其实只是场工顺手多拿了一把过来,突然灵机一动说:“导演,请坐,专门为你搬的。”金静尧并没有坐下来,反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抿着唇说:“是吗。”“那我不来怎么办。”他继续问,“给谁坐。”给你爹坐。黎羚讨好地说:“这就叫吸引力法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天色偏低,聚满晦暗的云层。黎羚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比平时更加奇怪。他好像没有在对她对视,一直有些躲闪地看她的下巴和脖子。但他的视线又像清晨的日出,无法控制地向上攀升。一旦触及她,又变得尤其地专注。仿佛是一种接触的游戏。她是磁铁,他想要摆脱她的吸引力,但本能又将他迅速地拉回来。黎羚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有些疑惑地说:“导演,今天拍戏不顺利?”金静尧没什么表情地说:“嗯。”“怎么了呢?”“有人说了蠢话。”黎羚好奇地问:“什么蠢话?”金静尧看着她,突然开始冷笑:“别想了,我是不会说的。”又说:“你是不是工作量不饱和。”黎羚的确是工作量不饱和,她这几天又被勒令养伤,连片场都不准进去,只好坐在外面发呆。而听小刘说,其他人忙得简直没时间睡觉,导演看起来好像也更瘦了,脸颊凹陷得很厉害。这么一想,黎羚便明白了。大导演突然表现得这么阴阳怪气,一定是因为最近工作压力太大。她便又开始哄小朋友,说工作要劳逸结合,不能太累,瘦成这样真是让她心疼。金静尧看起来很怀疑,也不是很情愿,但还是坐了下来,并表示自己最多只能给她五分钟。这宝贵的五分钟,他是一点都没有浪费,首先检查了她的伤口,然后盯着她的杯子说:“你在喝什么。”黎羚面不改色地说:“苹果汁。”鬼才信。“伤没好不许喝酒。”金静尧说。他冷酷无情地没收了她的酒瓶和杯子,并起身帮她倒了一杯牛奶回来。这时已经超过了十分钟。但金大导演可能是忙到失去了时间观念,回来()之后竟又坐在了她身边。黎羚喝了一口牛奶,发现里面甚至还加了蜂蜜。她看了他一眼,惊讶于对方居然还记得自己的嗜糖。金静尧说:“看什么。”“没什么。”黎羚甜蜜地一笑,“就是觉得你人真好。”“哦。”金静尧冷漠地说,“我不会说的。”黎羚:???到底说什么啊。算了,都别说了。她打开了自己的蓝牙小音箱。拍戏太苦,黎羚近来沉迷trap,尤其爱听这种不费脑子的小甜歌。音箱一开,她的新晋男神马龙老师用低沉的男声唱道:ohgirlilikeyouidoilikeyouido合成器的鼓点像欢快蛮荒的沙漠,男声的沙哑吟唱则是白色沙滩里,一步步靠近的心跳和脚印。她跟着快乐地摇头晃脑,金静尧突然说:“换一首。”黎羚疑惑不解:“为什么?”金静尧冷漠地表示她品味很低俗,这完全是电子垃圾。黎羚据理力争:“旋律很好听啊。”对方竟然很嫌弃地说:“歌词写得像弱智。”可恶,这种人坐牢都不配跟她关一个监狱的!黎羚突然有些怀念9787532754335。以前她半夜分享网抑云音乐,对方总是节完整章节』()”“想多了。”他面无表情地说,“我在拍日落。”“好吧,我太自作多情了。”黎羚反省道。话音刚落,他就开始指挥她整理好头发,不要挡住脸,也不要完全背对着镜头。黎羚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以后应该会很怀念这样的时光。在深山里的傍晚,坐在片场外偷喝了导演的酒,逼他听了很多他不喜欢听的歌,还免费白嫖了全世界最好的摄影师。但这样的时光应该不会太长久,因为这部电影很快就要杀青了,每一首歌的时间都很值得珍惜。片刻之后,粉色的云海隐匿于靛蓝色的天空里。她莫名地感到怅然若失。或许每一天的太阳落下,就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死亡。两人还坐在原地,好像都很心照不宣,想要将此刻拖得更长久一些。黎羚说了一整首歌的好话,金静尧才终于勉为其难地将照片发给了她。这张照片的构图出乎意料地简单。粉色的云在镜头里流淌,黎羚的轮廓只剩下一层暧昧的剪影。她在笑,眼底的光线荡开,像最令人沉醉的酒。他抓拍到了她最快乐也最伤感的那个瞬间。黎羚莫名地感到呼吸一滞。或许是因为,她没有想到自己在金静尧的镜头里,会被拍得这么美。也或许是因为,她用一种奇怪的方式得到了安慰。无论今天是如何走向不可避免的死去,至少,金静尧用他的镜头留住了现在。“导演,你好有品味。”黎羚真诚地赞美道。很难取悦的一款导演。她夸得如此真情实感,金静尧竟然一点都不高兴,甚至还发出了冷笑。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黎羚讨好地将这张照片改成了她的微信头像。过了一会儿,一位很久没联系的演员朋友,突然发来消息问她:“头像谁给你拍的啊?”黎羚心中得意,立刻将聊天记录给金静尧看。“导演,您看,大家都觉得您拍得非常好。”她吹嘘道。金静尧微微眯起眼,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更加冷淡地看着她,片刻后竟露出令人害怕的微笑。黎羚产生不详的预感,飞快地将手机拿了回来。只见对面又发来一句:“拍得这么好,是你的新舔狗吧?[抠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