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的事,比较多。”他坦白道。
景云不客气地提醒董小皖:“你可别想给他洗白。”
董小皖承认自己是想帮老板说话,但谈不上洗白,因为他说的都是真话,“真没骗你,认识你的第一天,大半夜就让我去打听消息,后来我还劝过他,说你家快破产了……”
小狐狸一惊,警惕地竖起尾巴,“他认识我第一天就打听我?”回想当初曾怀疑他接近自己是为了吃软饭,她一时有些尴尬,“他那么早就知道我家破产还、还……”
董小皖以为她是害羞了,宽慰地笑道:“没事啦,开总这人不在乎钱。”
哪知景云眉梢一挑,恨得牙痒痒,“他早知道我家破产还在我面前装穷,不是故意显摆吗?他是不在乎钱,因为他有钱啊!有钱还敲竹杠,上次吃饭让我买单不说,给我的工资还是全组最低,违约金催得要死要活……”
谈起钱这个话题,景凿墙的潘多拉魔盒就被凿开了,怨气铺天盖地地涌出来,董小皖急忙叫停,将话题转回去,“还、还是说你师父吧!”
“哦。”景云收回怒气,默默回忆了一会,“师父是个脾气很怪的人,没什么朋友,也看不上任何人,说话不好听,也不讲情面,经常毁约,没事就骂人,偶尔还打人……”
她的一番形容,在董小皖的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既凶残又暴戾的形象,与他想象中的青瓷大师相去甚远,甚至还有点恐怖的意味,像是黑煤窑的监工似的……
“那他就没点喜欢的东西吗?没有对谁比较温柔吗?”
“有啊。”景云点头,淡淡地说,“喜欢阿开。”
董小皖一怔。
“喜欢阿开的脾气,喜欢阿开的手艺,阿开做的饭也喜欢。”她一一举例,“比喜欢自己的亲孙子还喜欢。”
这个答案的确让董小皖感到惊讶,但细想也不奇怪。开总能得到秘青瓷的釉方,必然深得龙千峰的信任。只是关于师父的事,他说得极少,年初他从天泉镇回来,董小皖就催他去找老董事长的遗嘱律师,可他足足在家闷了一个月,不见人,也不说话,差点赶不上三月份那次股东大会。
后来董小皖才想明白,他是在等龙千峰的五七过去。
“难怪你们会恨他。”董小皖轻声说。
一个人掠夺了所有人都得不到的情义,最后却一走了之,剩下的人自然是不甘心。
他说着话锋一转,“不过,如果我是开总,就不会回来了。”
景云眼眸一闪,董小皖继续说:“这么多人恨我,肯定不会给我好脸色,干嘛还回来呢?”
一瞬间,她想起一件事,在那个“更好”的故事里,小男孩明明已经跑回了家,为什么又回去了呢?是因为家里没人,而他为了活下去,才必须回到那个他不喜欢的地方,忍受别人对他的轻蔑与侮辱。
可现在呢?他不必为了生存勉强自己,也大可不必与她谈什么对等条件,他知道所有人的恨,也明白他不会受到礼遇,为什么还要回来参加瓷艺大会呢?
每个人都有尊严,也都会害怕受伤,将心比心,换作是她,她也不会回来。
而能让人放下尊严的,一定是比尊严更重要的东西。
景云微微地看了越开一眼,他闭着双眼,神色平和,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是因为离天泉镇越来越近,他看起来也越来越像阿开,往昔的林林总总涌上心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悄悄问她——
“会不会,他从来都没忘记过龙家窑?”
她被这个问题惊了一下,亏她刚才鄙视董小皖的洗白,她竟然自己在心里给他洗白?!
小狐狸拨浪鼓似的甩脑袋,赶紧闭目睡觉,得把这个邪念轰走啊!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