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杂的议论声中,越杰森按捺不住,“你说这么多,是想转移重点吗?”
越开摇头,神色坦然,“我最后想说的是,虽然古代长窑是复原秘青瓷的关键,但柴烧终究已是过去,从遗址保护的角度可以修复古窑,而从环保和效益上来说,传统工艺必须与时俱进。秘青瓷也不一定非要柴烧,用气窑一样可以烧出古代长窑、烧出柴烧青瓷的效果!”
他平和的目光如深海一般寂静,但其下的深不可测,又令人感到恐惧。
越明夏心中一悸,再回神时,会场最后面已经走过来一个人,她端着一只锦盒,面无表情却又格外稳重。
是她!
越明夏让人阻拦董小皖,也派人盯着景云和山上修窑的人,却唯独漏掉一人——他当作疯子、当作烟雾弹的宋凉月。
“你是怎么入场的!”
宋凉月脚步一顿,理直气壮地说:“我买了一百股越氏天工的股票呀!而且我都是按流程办的,带着账户卡和持股凭证先办理登记,再在股权登记日之前申请参会。”
“哪个小散户会……”越明夏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宋凉月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都和你说了,世上没有那么多为什么。”说罢,她大步上台,将锦盒打开,递到越开面前。
万众期盼下,越开从锦盒中取出一只广口双鱼八角碗。
这是属于越氏青瓷的美,也是属于秘青瓷的光耀。
捩翠融青,可抵千峰春色。
薄釉似玉,如明月染春水。
八角碗通体施青釉,釉层光滑均匀,碗中无水却晶莹滋润,如果说梅子青冰裂纹是极尽青瓷工艺之巅峰,那么无中生水的秘青瓷则是青瓷技艺朴实而大华的最好体现。
最纯粹的颜色,最轻薄的釉层,最典雅的质感,最神秘的精妙。
一切华丽的辞藻都变得庸俗累赘,只留下青瓷最原始之美——
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
台下一位青瓷专家脱口而出,“这就是秘青瓷!”
是啊,这就是秘青瓷。
越开垂眉凝视,掌中的八角碗泛起水样的光泽,映照出他明亮的眼眸。在那一汪清澈的湖水中,他终于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从这一刻起,往后每一秒,都是未来。
***
股东大会的各项议案全部宣讲完毕,表决票被分发给每一位拥有表决权的股东,计票、监票、统计票数,主持人宣读决议结果,见证律师宣读意见书,诸位董事在决议纪要上签字。
所有流程都顺理成章。
越开静静地坐在台下,一直很平和的他,此刻却有些难耐的焦急。他想快点结束、快点离开,因为想见景云。
想看见小狐狸摇着大尾巴向他奔来,想听见她夸他特别、特别的好。
当然,他得先去买跳跳糖,可乐味的,越开很坚持,必须是可乐味!
越明夏面容灰败地走来,语气中恨意如潮,“你早就烧出来了是吗?是故意耍我、骗我?”
越开摇头,“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失传一千年的技艺,是凝聚了多少人的力量才最终完成的,只可惜,说了他也不懂。
越明夏咬牙,“你是想说你很不容易,还是要我夸你努力?”
“倒也不是不行。”越开淡然地说,“我的确很努力。”他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明总应该没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下一次董事会会议,选举董事长的时候,你可是要投我一票的。”
“你——!”
越开浅笑,“记得吗?你们曾经对我说,我就只配一辈子烧泥巴。其实你们说得对,我也想一辈子烧泥巴。”
因为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像一团泥。
泥浴火成瓷,人遇挫重生。
因为这团泥,他得到太多太多,一辈子烧泥巴,又有什么不好的呢?